笨蛋

书名:博君一肖前世:元萧相随与共
作者:3+2等于几

萧赞扫视四周,最后落在旁边小几上——那碗早已凉透、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碗旁,一盆枯死的花赫然在目,花叶凋零,只剩干裂的泥土,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没有半分犹豫,萧赞一把抄起那只沉重的青瓷药碗,另一手抓起盆中泥土,枯干的土块在他掌中碎裂,被他狠狠揉进药汁。霎时,冰冷的汤药融化了泥土,化作一滩污黑的泥浆,粘稠而刺鼻,药味混杂着土腥,令人作呕。

“呃?!”元寂看着萧赞的动作,眼中疯狂的光芒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又被更深的、带着极致痛楚的兴奋覆盖。

萧赞单手捏开元寂的下颌骨,动作强硬得近乎残忍。“你给他吃馊饭?呵。”萧赞的声音冰冷得能冻结血液,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倾,冰冷、苦涩、粘稠的泥浆,混杂着药渣和泥土颗粒,如同肮脏的瀑布,对着元寂被迫张开的嘴,狠狠灌了下去。

“咕……唔……噗——咳咳咳。”

元寂猝不及防,泥沙般粗糙的混合物涌入气管,瞬间堵塞了呼吸,引发撕心裂肺的呛咳。他本能地挣扎,但萧赞的手死死固定着他的下颌。泥沙与药液粗暴冲刷他的喉咙,带来窒息般的灼痛和呕吐欲,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刀片。黑色的泥浆顺着他破裂的嘴角、下颌、脖颈肆意流淌,将衣襟浸染得污秽不堪,狼狈到了极点。

萧赞慢慢地、极其僵硬地起身,慢慢挺直了几乎被愤怒和心痛压垮的脊背。月白的衣襟沾着点点猩红,如同雪地里落下的寒梅,刺眼而孤绝。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异常艰难地向殿门挪去。靴底沾染的血迹在身后拖曳出断续、暗红的轨迹,如同一条蜿蜒指向深渊的伤疤。

“站……住……”身后,元寂嘶哑破碎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却引得断裂的骨头刺入肺腑,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染红了身下的金砖。

萧赞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隔绝了内外的两个世界。

门外,王府的回廊曲折幽深,天色依旧昏沉。脱离了那浓郁的血腥和窒息的疯狂,清冷的空气骤然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稀薄的清醒,却也让他几乎脱力的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朱漆廊柱。

廊柱的冰冷侵入掌心,却奇异地缓解了一丝内心翻腾的灼痛。他低垂着头,急促地喘息着。良久,他才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那只刚刚沾染过暴虐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探向腰侧。

指尖触碰到一个温润而坚硬的小小轮廓——那枚青玉雕成的兔子。

冰冷的玉质触感,此刻却像一团微弱却永不熄灭的萤火,瞬间熨帖了他冰冷刺骨的指尖,也透过衣衫,微弱却清晰地温暖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他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无比珍重地摩挲着那朴拙的线条。

那粗糙朴拙的刻痕是如此真实,每一道都像是那人在深夜灯下专注凝眉的模样。萧赞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唔……”一声呜咽猝不及防地从他紧咬的齿缝间逸出。那声音极轻,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残存的气力。方才在殿内被强行压下的的心疼与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流,在这一刻再也无法遏制,汹涌地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萧赞靠着冰冷的柱子,身体缓缓下滑。最终,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清瘦的身躯蜷缩起来,额头抵着冰冷的柱身,肩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只紧握着青玉兔子的手,死死地按在心口的位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那小小的玉兔,永远地嵌进自己的骨血和魂魄深处。

……

夏日的黄昏,暮色四合,暑气未散,空气里蒸腾着白日残留的燥热。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叫着,更衬得萧府此刻厅堂内的寂静有些沉重。

一阵略显急促却异常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垂花门处,萧赞的身影显现出来。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将那身惯常雅致洁净的月白锦袍映照得格外分明,也清晰地映照出袍角、袖口溅染的深褐色斑驳血迹。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颊边颈侧,更触目的是,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一道深紫色的狰狞掐痕赫然在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双手也沾着干涸的泥渍,指节处泛着不自然的红。

元疏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弹起身,几步抢到萧赞面前:“怎么了?”他伸手想去碰触萧赞脖颈的掐痕,却在半空停住,只小心翼翼地悬在伤痕上方一寸的地方,仿佛怕碰疼了他。

萧棠和洛小船也惊得站了起来。萧棠攥紧了拳头,怒火直冲头顶:“哥!是不是雍王那个混蛋欺负你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说着就要往外冲。

“站住!”萧赞抬眼看向萧棠,月光下,那张倾世容颜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如深潭,却压抑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惊涛骇浪。“不是他欺负我。”他顿了顿,声音冷硬了几分,“是我把他打了一顿。身上不是我的血。”

他的目光扫过元疏紧盯着自己脖子的眼神,那眼神几乎要将他颈间的伤痕点燃。萧赞下意识地想侧过头,却被元疏抬手轻轻扶住肩膀。

元疏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那这里呢?这道掐痕……也是你‘打他’打出来的吗?”

萧赞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声音平静无波:“是我把他逼急了,无碍的。”

“他敢动你?”元疏指尖终于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瘀痕的边缘,动作轻得近乎羽毛拂过,但萧赞却感觉皮肤下传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元疏眼底的戾气再也压不住,“我去废了他。”

“子攸!”萧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让元疏身形一滞。那冰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别去,他已经被我打得很不成样子了。别……别为了他,污了你的眼。”他看着元疏,月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映出浓浓的疲惫和一丝恳切,“帮我上些药……好么?”

那眼神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元疏胸膛汹涌的杀意。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低头看着萧赞紧抓自己的手,那手背上也沾着泥土,指节处甚至有细微的擦伤。他反手握住萧赞冰凉的手指,将他拉到廊下石凳坐下。

元疏从自己怀中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羊脂白玉雕琢的小药瓶。

他先用指尖蘸取少许冰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那道刺目的掐痕周围。元疏的眉头紧紧锁着,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萧赞皮肤下的脉搏在急促跳动,带着尚未平息的惊悸。

上完药,元疏又从袖中抽出一条干净的素白丝帕,走到旁边的水盆架前,浸湿了帕子的一角拧干。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萧赞脸颊沾染的些许尘土和汗渍。温凉的帕子拂过眼角眉梢,拭去那不易察觉的疲惫痕迹。接着,他极其自然地托起萧赞沾满泥土的手,将那双‌如玉节初抽、此刻却显得有些无力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用帕子一点点擦拭掉指缝和掌心的污垢。

整个过程,两人都沉默着。只有夏夜的虫鸣、远处隐约的更鼓,以及彼此交织的、沉重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点泥土拭去,元疏仍握着萧赞的手,没有松开。他垂着眼,目光落在萧赞低垂的眼帘。月光如水,流淌在萧赞长而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元疏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轻轻地问:“阿赞,是因为我么……因为你知道了以前的事,因为我,才动的手?”

萧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说话,长睫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被风吹乱的蝶翅。

元疏却忽然笑了,他抬起头,撞进萧赞抬起望来的、带着水汽和迷茫的眼眸深处,声音如叹息揉进暖风里: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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