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日子仿佛被套上了一个怪异的循环。白天，他们依旧被胶带绑定，在有限的自由里挣扎，研究着似乎永无进展的壁画线索。 frustration 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耐心。而那个意外的吻，以及它带来的三个小时彻底解脱，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却又无法忽视的秘密核弹，悬在每一次对视和每一次不得已的靠近之上。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争吵似乎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平静。仿佛生怕哪一句重话，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引出更难以控制的局面。然而，这种平静之下，涌动着的是更汹涌的暗流。

转机出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肖战在翻看一本从旧书摊淘来的、关于本地民国时期奇闻异事的泛黄小册子时，手指猛地顿住了。

册子的一页，用粗糙的线条描绘着一幅地图，旁边是晦涩的文字。地图的中心，是一个标志性的建筑——正是那座废弃的钟楼！而围绕钟楼，有几个用特殊符号标记的地点。那些符号的形状，虽然简陋，但肖战几乎可以肯定，与壁画上那些空缺的分布规律有着惊人的相似！

更重要的是，文字部分模糊地提到了“镇物”、“分散”、“气脉相连”等字眼！

“王一博！你看这个！”肖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也顾不上手腕还被绑着，猛地将书递到坐在对面、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的王一博面前。

王一博被他的动作带得晃了一下，皱眉接过书，目光落在肖战指着的页面。起初是疑惑，随即，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快速地在书页、电脑上他标注出的壁画空缺分布图、以及城市地图之间来回扫视。

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密集的声响。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对上了……”王一博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至少……对上了两个点！”

他指着书页地图上的一个标记，又指向电脑屏幕上他根据壁画空缺推测出的一个可能方位，“这个位置，是城西的老自来水厂旧址！”接着，他又指向另一个标记，“还有这里，城北的废弃植物园！”

希望的火花，在这一刻骤然迸发！虽然只是两个点的对应，但这无疑是他们这么久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实质性、可验证的线索！

“去看看！”肖战立刻说道，眼神亮得惊人。被困在屋里的憋闷和对真相的渴望，让他迫不及待。

王一博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又看了看肖战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几乎没有犹豫：“走！”

两人迅速收拾了必要的东西——强光手电、登山绳（鉴于上次的教训）、还有那个用多层布严密包裹的“同殇印”碎片（王一博坚持要带上，认为它可能靠近其他碎片时会有反应）。然后，他们用胶带再次加固了手腕的连接，穿上外套，冲进了雨幕中。

雨天的旧自来水厂旧址，空旷而荒凉。锈蚀的巨大机械沉默地矗立在雨中，像是工业时代的墓碑。按照小册子地图和壁画空缺的对应，他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过滤池底部。

在那里，经过一番艰难的挖掘（单手操作加上雨天湿滑，无比困难），他们真的在一个腐蚀严重的铁柜深处，找到了第二块“同殇印”碎片！

这块碎片比他们已有的那块稍小，但材质、纹路一模一样！在它被挖出的瞬间，王一博手中那块碎片，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发出更清晰的温热感！

成功了！他们找对了方向！

巨大的喜悦冲刷着两人，连冰冷的雨水和满身的泥泞都变得无关紧要。他们看着彼此被雨水打湿的、狼狈却闪烁着兴奋光芒的脸，第一次，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带着希望的笑容。

甚至忘记了手腕上胶带的存在，忘记了彼此之间那尴尬的关系，在那一刻，他们只是为共同的突破而感到狂喜的盟友。

然而，这种兴奋在他们赶往第二个地点——城北废弃植物园时，渐渐被新的发现带来的沉重所取代。

植物园更深处，一个破败的温室花房里，他们找到了第三块碎片。但这一次，碎片旁边，还散落着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几个空的压缩饼干包装袋，一截崭新的登山绳断头，以及……几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溅落在叶片上的血迹。

有人比他们先来过这里！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这个发现让两人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遍体的寒意。对方是敌是友？也是为了碎片而来？那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王一博捡起那截登山绳断头，脸色凝重。他仔细检查了血迹，又观察了四周的打斗痕迹（虽然被刻意掩盖过，但仔细看依然能发现）。

“不止一个人。”他沉声说，“而且，对方很专业，也很……危险。”

他们不是唯一的追寻者。黑暗中，还有别人也在盯着这些碎片，目的不明，手段狠辣。

雨还在下，天色愈发昏暗。废弃的植物园在雨幕中显得鬼影幢幢。

来时的高昂情绪荡然无存，紧张和危机感再次扼住了喉咙。他们拿着新找到的两块碎片，感觉它们比千斤还重。

“先离开这里。”王一博当机立断，拉着肖战，快速退出了温室，隐入雨幕和比人还高的荒草丛中。

回去的路变得异常漫长而警惕。两人不再交谈，只是紧靠着，借助植物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移动，耳朵竖起着捕捉任何异常声响。手腕上的胶带被雨水浸湿，有些不适，但此刻谁也顾不上这些。

直到重新坐上返回市区的出租车，看着窗外掠过的、逐渐熟悉的灯火，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回到出租屋，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累。但他们都顾不上换洗，立刻将三块碎片放在茶几上。

当三块碎片靠近时，它们之间的感应更加强烈了，幽光闪烁，甚至发出低沉的嗡鸣，彼此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磁场在吸引、排斥。

王一博尝试着将它们拼接。碎片边缘果然有卡榫结构！三块碎片，拼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的、但仍然残缺的图案。那图案的中心，散发出的邪恶气息，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度。

而拼合后的图案，似乎也提供了一些新的线索，指向了更遥远、更模糊的方位。

但此刻，两人都没有太多喜悦。找到碎片的兴奋，已经被潜在的威胁和更深的谜团所取代。

肖战看着拼合后的碎片，又想起植物园里的血迹，声音干涩：“我们……是不是惹上更大的麻烦了？”

王一博没有回答，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碎片上冰冷的纹路，眼神深邃如夜。

“麻烦一直都有。”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但现在，我们不再是毫无头绪了。”

他抬起头，看向肖战。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他的额前，眼神却亮得惊人，那里面不再只有冰冷的决绝，还多了一些共同历经生死后产生的、难以言喻的信任和……某种更深的东西。

“而且，”他顿了顿，目光在肖战被雨水冲刷得干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我们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

这句话很轻，却重重地敲在肖战的心上。

雨声敲打着窗户，屋子里，三块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碎片静静躺在桌上。两个被命运紧紧捆绑的少年，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却在这一刻，因为共同的敌人和艰难中萌生的奇特联结，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靠近。

前路依旧凶险，黑暗中有窥视的眼睛。但这一次，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并肩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