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视线焦点

篮球决赛当天，体育馆人声鼎沸，看台座无虚席。苏霁抱着画具，按照方怀清短信的指示，找到了选手席后方那个视角极佳的位置。他刚坐下，就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甚至有一丝善意的调侃。方怀清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他苏霁，通常只是角落里不起眼的背景板。

“紧张吗？”队长周峰在做热身时，用手肘碰了碰方怀清，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瞟向苏霁的方向。

方怀清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拉伸着韧带，但他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场边。苏霁今天穿了一件他没见过的浅蓝色衬衫，衬得脖颈和手腕的线条更加清晰。方怀清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他不得不深呼吸来平复心情。这种紧张感与即将到来的比赛无关，只与那个安静坐在场边、正准备打开速写本的人有关。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方怀清迅速切换成比赛状态，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动着全场的节奏。突破、妙传、三分远投……每一次得分都引来震耳欲聋的欢呼。但细心的旁观者会发现，每次完成一个精彩动作后，方怀清的目光总会若有似无地扫过那个拿着画笔的身影，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被尽收眼底。

苏霁完全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画笔在纸面上飞速移动，勾勒出运动的轨迹。他对方怀清的打球习惯太熟悉了——起跳前微屈的膝盖，假动作时轻微的肩膀晃动，甚至是在激烈对抗中依然保持平衡的核心力量。这些细节被他一一捕捉，跃然纸上。

中场休息的哨声吹响，比分紧紧咬着。方怀清没有立刻走向队友，而是拿起一瓶水和一条干净毛巾，径直走向苏霁。

“能给我看看吗？”他声音有些沙哑，指了指速写本。

苏霁犹豫了一瞬，将本子递过去。方怀清一页页翻看，内心震撼不已。苏霁不仅精准捕捉了他的技术动作，还画出了许多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表情——防守时因专注而微蹙的眉头，暂停时凝视计分板评估局势的严肃，以及一次短暂到他本人都已忘记的、因看到苏霁低头作画而露出的微笑。

“你画得比我本人好看。”方怀清半开玩笑地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苏霁摇摇头，语气认真：“我只是画了我看到的。”

这句话让方怀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苏霁的眼中，他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直到下半场比赛开始的哨声催促他返回球场。

决赛的最后时刻，方怀清抢断成功，快攻上篮得分，锁定胜局。全场沸腾，队员们冲向他庆祝。然而在欢呼声中，方怀清却越过人群，径直走向正准备收拾画具的苏霁。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张开手臂，给了苏霁一个充满汗水与热气的拥抱。

“谢谢你来看我比赛。”方怀清在苏霁耳边快速而低声地说，然后立刻放开，转身接受其他队友的拥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胜利激情下的寻常举动。

体育馆有瞬间的寂静，随即被更大的喧闹覆盖。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个拥抱中不同寻常的意味——除了苏霁自己。他僵在原地，只觉得被方怀清触碰过的皮肤在发烫，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只有自己过速的心跳声鼓噪着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