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吧污浊的空气和嘈杂的背景下勉强休息了几个小时,天光终于透过脏污的玻璃窗渗了进来。两人几乎是同时惊醒,身体因为蜷缩在椅子上而僵硬酸痛。共享的痛感依旧存在,但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密依偎(尽管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似乎比平时稍微温和一些。
简单的洗漱(在网吧狭窄肮脏的洗手间里,再次经历了单手操作的困难)后,他们必须面对现实:接下来去哪里?出租屋显然不能回了,酒店需要身份证,容易被追踪。他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落脚点。
“有个地方。”王一博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以前留下的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钥匙在我这儿。地方很偏,应该安全。”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肖战没有多问,此刻他完全信任王一博的判断。
他们再次辗转交通工具,刻意绕了远路,最终来到了城市边缘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老旧小区。房子在一栋红砖楼的顶层,没有电梯。打开门,一股灰尘和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家具都蒙着白布,显得空旷而寂寥,但好在基本设施齐全。
“这里水电应该还有,需要打扫一下。”王一博放下背包,开始动手揭开家具上的防尘布。
新的避难所,意味着新的开始,也意味着他们这种诡异的“同居”生活将继续下去,而且环境更为封闭。没有了外出的借口,两人不得不更直接地面对彼此,以及那越来越难以忽视的、由诅咒和生死与共催生出的复杂情愫。
打扫房间依旧困难,但有了之前的“经验”,两人倒是培养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一个掀开防尘布,另一个就拿着绑在一起的拖把去擦拭。动作间难免磕碰,身体的接触比在出租屋时更加频繁。
在一次挪动沉重的旧书架时,肖战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王一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牢牢扶住。
“小心点。”王一博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肖战的后背紧贴着王一博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和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那个雨夜网吧里依偎的感觉再次袭来,甚至更加强烈。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失序。
“谢……谢谢。”肖战慌忙站直身体,拉开了些许距离,手腕上的胶带因此绷紧。
王一博也迅速松开了手,转身去检查书架,只留下一个看似平静的背影,但肖战分明看到他耳廓泛起了一层薄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那些刻意被忽略的、关于“接触缓解”尤其是那个“吻”的记忆,在这种独处的、封闭的空间里,变得无比清晰,蠢蠢欲动。
傍晚,两人累得瘫倒在刚清理出来的旧沙发上。夕阳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给房间镀上一层怀旧的金色。三块碎片被小心地放在一个木盒里,藏在卧室床下,但那隐隐的嗡鸣感,仿佛无处不在。
沉默中,肖战感觉到左臂伤处的刺痛感变得明显起来——大概是白天劳累所致。通过连接,他知道王一博那边也一样。疲惫和疼痛双重折磨下,人的意志力会变得薄弱。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王一博。对方闭着眼,眉头微蹙,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显然也在忍耐。那个在网吧里他自己提出的、关于“那个方法”的模糊提议,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心跳又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冲动,混合着对疼痛的抗拒和对……某种未知的渴望,驱使着他。
肖战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将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了王一博放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上。
不仅仅是被胶带绑住的手腕接触,而是更直接的、手掌与手背的贴合。
王一博的身体猛地一僵,倏地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肖战,带着惊愕和询问。
肖战不敢与他对视,脸颊滚烫,眼神飘忽,声音细若蚊蚋:“……痛。”
只是一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含义。是陈述事实,是求助,或许……也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王一博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着肖战通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睫毛,目光深邃如潭。他没有立刻甩开,也没有回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过了好几秒,就在肖战几乎要退缩的时候,他感觉到,王一博紧握的拳头,一点点地、缓慢地松开了。然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翻转,将肖战的手,握在了掌心。
一个主动的、清晰的回应。
比胶带绑定更亲密,比意外接吻更温柔的接触。
刹那间,那恼人的痛感再次如潮水般退去,被一种温热的、令人安心的暖流所取代。但这股暖流,似乎不仅仅作用于身体。
肖战抬起头,撞进了王一博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戒备,而是翻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汹涌的情绪,像暗流,像漩涡,要将他吸入其中。
没有言语。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落日的余晖里,双手交握,彼此的眼神纠缠、试探、确认着某些早已悄然改变的东西。
心之所动,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这座被遗忘的老房子里,在诅咒的阴影下,某些壁垒正在彻底崩塌,某种全新的、危险而真实的情感,正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而未来,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难以预测,却又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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