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王一博站在门口，神色淡漠地扫了一眼外面聚集的人群。他没看赵明远，目光直接落在了肖战身上：“进来。”
肖战顺从地站起身，经过赵明远身边时，脚步微顿，轻声道：“赵总监，我只是随口一提，您别介意。”
赵明远脸色一阵青白，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肖特助……真心细。”
肖战跟着王一博趣走进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探究的视线。
王一博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拿起一份文件，头也没抬：“城东项目的细节，你从哪里看到的？”
肖战站在办公桌前，微微垂眸：“安秘书送来的行业报告附录里，有聚源近三年重点项目的简介。生态度假村项目在第七页，提到了设计团队和一期成果，我对照地图和市政公开数据推算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最基本的信息处理。
王一博翻文件的手顿了顿，终于抬眼看他。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勾勒出肖战过于清晰的侧脸轮廓，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推算？”王一博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肖战抬起眼眸，眼神平静道，“误差可能在正负一点五厘米之间，但风险确实存在。”
王一博看了他几秒，忽然将手边的一个文件夹推过去：“这是那个项目的全部资料。下午跟赵明远开项目会，你来主持。”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肖战走上前，拿起文件夹，指尖在接触到纸张的瞬间微微收紧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好。”
“出去吧。”王一博重新低下头，“不舒服的话，里面有休息室。”
肖战轻轻颔首，拿着文件夹转身离开。
门外，原本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但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依旧从各个角落投射过来。
安妮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肖战回到自己的位置，翻开文件夹。里面是生态度假村项目的详细规划、设计图、预算报表，甚至包括内部往来邮件的一部分摘要。
工作量巨大，而且下午就要开会了，时间紧迫。他拿起笔，开始专注地阅读。偶尔会停下笔，在旁边的便签纸上记录几句。他的坐姿始终挺拔，只是脸色在顶灯照射下显得越发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中途，安妮起身去茶水间，经过他身边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正在标注的那页预算表。
肖战恰好在此时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安秘书，能麻烦您帮我倒杯温水吗？”
安妮愣了一下，随即得体地点头：“当然，肖特助稍等。”
等她端着温水回来时，肖战又低着头在奋笔疾书，仿佛刚才那句请求只是随口一提。
安妮没有说什么，将那杯水放下就走开了。
下午两点五十，项目会议室。
赵明远带着团队的人已经到场，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总裁让新来的“病娇美人”主持项目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肖战准时推门进来，手里只拿着那个文件夹和几张便签纸。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打开投影：“赵总监，我们开始吧。关于二期景观水体与市政管网接口的标高问题，请先说明一下你们目前的处理方案。”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甚至带着点中气不足的虚弱感，但措辞精准，直指核心。
赵明远皱紧眉头，示意手下工程师讲解。
工程师调出图纸，开始进行技术说明，期间夹杂着不少专业术语，语速也故意放得很快，带着点故意刁难的意味。
肖战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便签纸上记录几笔。
等到工程师讲完，他才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赵明远：“所以，目前的方案是准备微调二期基底标高，适应现有市政接口？这个方案的成本增加预算做了吗？工期延误评估报告在哪里？”
他点了点便签纸上的记录：“根据初步估算，直接调整二期基底，成本至少增加百分之三，工期延误至少十五个工作日。为什么没有考虑与市政部门沟通，争取他们配合，微调他们即将铺设的管网接口标高？虽然难度大了一点，但如果沟通成功，我们的成本和工期都能节省下来。”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赵明远团队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方案，但和市政打交道费时又费力，成功率也不高，所以直接放弃了。
赵明远脸色沉了沉：“肖特助，你刚来可能不清楚，和那边沟通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肖战打断他，语气依旧平和，“但聚源这个项目的规格，以及这个节点对市政形象工程的意义，值得尝试。我注意到项目资料里，有一封上周市政办公厅发来的协调函副本，是关于周边道路配套优化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他拿起一张便签纸，上面只有寥寥几个词，却清晰地列出了一个简短的沟通策略要点，包括利用现有函件，找准对接部门，以及可以提供的交换条件。
赵明远看着那几张便签纸，又看看肖战苍白但沉静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空降的“病美人”，不仅一眼看出了问题，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了更优的解决方案，甚至还指出了可行路径。
这根本不是花瓶，这是个煞星。
“我会让助理尽快整理出详细的沟通方案，”肖战收起便签纸，轻轻咳嗽了一声，才继续道，“如果赵总监没有其他问题，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
他站起身，因为动作稍快，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指及时撑住了桌面。
赵明远看着他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指，和那明显不适却强撑着的状态，心里那点被下面子的恼怒，莫名地消散了一些，反而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肖特助……你身体，没事吧？”赵明远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肖战站稳身体，摇了摇头：“没事，谢谢赵总监关心。”
他拿起文件夹，脚步平稳地离开了会议室。
门一关上，项目组里一个比较年轻的工程师就忍不住低声开口道：“这新来的特助……有点厉害啊。”
赵明远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厉害？
何止是厉害。
那副病弱的皮囊下，藏着的恐怕是淬了冰的刀锋。
博爷这次真是带回来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入职聚源集团的第一周，肖战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无声的角斗场。
空气里弥漫的不是硝烟，而是打印机的嗡鸣、键盘的敲击以及那种若有似无却时刻萦绕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他的工位成了整个秘书区乃至高层开放办公区最显眼的展台。
安妮，王一博的首席秘书，果然能力极强，心思也极深。她并没有在明面上给肖战任何难堪，相反的，她表现得非常专业，只是分配给肖战的工作都透着一股精心计算的“无用”。
“肖特助，这是近五年来集团所有非核心项目的季度数据汇总，麻烦你按时间和部门重新整理归档，做个交叉索引。”安妮抱来三大摞半旧不新的文件，堆在肖战的办公桌上，几乎要将他清瘦的身影淹没。
她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这些是基础，熟悉它们对了解集团业务的脉络很有帮助。”
肖战看着那堆散发着油墨和灰尘混合气味的纸张，胃里隐隐有些不适。
整理这些陈年旧账，耗时耗力，对急需了解聚源集团当前核心业务和权力结构的他来说，几乎是南辕北辙。这明显是一场针对他耐心和能力底线的消耗战，或许，还带着点看他这副病弱身子能撑多久的恶意揣测。
“好的。”肖战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比刚来时更苍白了一些，像上好的白瓷，透着一股易碎的劲儿。
他没多说一个字，伸手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考验。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就埋首在这片数据的海洋里。指尖翻动纸张带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他做得极其认真，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不苟。胃部的抽痛时不时袭来，他就在桌下用拳头抵着，缓过一阵再继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就悄悄用纸巾擦掉。
他不仅按照安妮的要求整理了，还在整理的过程中，将那些看似散乱、无关紧要的信息——比如某个被搁置项目的资源调用记录，另一个边缘部门的预算变更——在脑子里飞快地拆解、重组。渐渐地，一条模糊的，关于聚源几个核心项目之间潜在关联和资源分配逻辑的线条，在他脑海中慢慢勾勒出来。
只是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
这天下午，肖战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一组数据，眼前突然一花，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手指用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肖特助，你没事吧？”旁边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助理小沫，忍不住小声问道，眼里带着点真实的关切。
这一周，这个漂亮得过分又安静得近乎透明的“肖特助”，总是苍白着脸埋头工作，让人看着有点心疼。
肖战缓缓睁开眼，对上小沫的目光，勉强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他话音刚落，市场部的一个专员小李就风风火火地冲到了安妮的工位前，语气急切道：“安秘书，赵总监让我送来的紧急预算报告，总裁签字了吗？那边催得急！”
安妮正要接过文件，肖战却忽然开口道：“等一下。”
他看向那份报告，记得自己刚才整理归档文件的时候，里面有一份是去年同类项目的最终审计数据。一种基于大量阅读和梳理后形成的直觉，让他觉得刚才无意中扫到的几个数字有点不对劲。
他站起身，因为眩晕，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他扶住桌沿，指向小李手中的文件：“第七页的媒体投放预算细分，和第十三页基于市场占有率预估推导出的总投入之间，逻辑支撑数据好像有点对不上，偏差大概在3.5%左右。是不是哪里计算出了问题？”
小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病秧子”会突然发难。
他接过文件快速翻看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肖特助，你看错了吧？这都是我们部门精心核算过的。专业的事情你不懂，就别瞎指挥了，耽误了项目进度，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的声音不小，带着明显的轻视，瞬间吸引了秘书区所有人的目光。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再次聚焦在肖战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安妮也看了过来，眉头微蹙，但没有立刻说话。
肖战没有因为小李的顶撞而动怒，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丝毫升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李，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莫名让小李心里打突突。
“我只是提出一个疑点。”肖战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果没问题，自然最好。”
说完，他没再理会小李，而是直接拿起桌上自己做了标记的旧档案复印件，缓步走向总裁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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