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时辰,就在今天,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今天月考而月考之后是家长会。
清晨的教学楼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里,连平时最闹腾的角落也只剩下翻动书页的窸窣声和压抑的咳嗽声。
空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王一博坐在靠窗的考场位置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和他此刻的心情倒是相得益彰。
他手里转着一支笔,笔杆冰凉,触感清晰。说实话,他无所谓。真的。倒数第一的宝座他坐得稳稳当当,多一分少一分,对他而言没什么本质区别。
就像早已被判了死刑的囚徒,并不会在意刽子手用的是快刀还是钝刀。
早自习时,王磊还在他耳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抱着政治书念念有词,脸白得像纸。王一博当时只是瞥了他一眼,连“窝囊”都懒得评价了。
整个早自习王一博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当年级主任通知个个年级去往自己的考场时,王一博还是没有缓过神。
监考老师抱着密封的试卷袋走进教室,当塑料袋被拆开发出刺啦的脆响,当雪白的卷子带着油墨味传到手中时……这是王一博的心跳,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嗯,没错缓过神来了。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越过前面几个攒动的人头,看向斜前方那个熟悉又挺直的背影。
他才发现自己和肖战一个考场。
肖战已经坐好了,脊背挺得像棵小白杨,侧脸线条在清晨寡淡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冷硬。
他正低头检查自己的文具,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惯常的、令人讨厌的从容,或者说是又戴上了他那讨人厌的面具。
一想到肖战那个死人脸就害怕。
这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王一博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是怕考不好本身,而是怕考不好之后,要面对的东西。怕看到肖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或许会闪过的,哪怕只有一丝的……失望?或者更糟,是那种彻底放弃的、连情绪都懒得付出的漠然。
怕那些深夜的补课,那些强塞过来的笔记,那些被逼着抄写的二十遍公式,都变成一场可笑的无用功。怕自己真的像一滩烂泥,就算肖战这样的人都扶不上墙。
这种“怕”很陌生,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比单纯的破罐子破摔更让人难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低头看向卷子,第一门是语文。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俗称一见和学习有关的必难受。
他拿起笔,开始写名字、班级、学号。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单调的声响。
周围的同学已经纷纷开始答题,笔尖摩擦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像春蚕啃食桑叶,带着一种紧迫的焦虑。
王磊在他斜后方,似乎已经遇到了难题,发出了细微的、焦躁的咂嘴声。
王一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向第一道选择题。字音字形。他会的不多,大部分靠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似乎亮了一些,但云层依旧厚重,透不出什么阳光。
做到古诗文鉴赏时,他卡住了。那首诗他有点印象,肖战好像提过一嘴作者背景,但他当时左耳进右耳出。
现在,那点模糊的印象像水底的鱼,看得见轮廓,却抓不住实质。
他烦躁地用笔尾戳了戳额头,留下一个小小的红印。
抬眼,又不受控制地看向斜前方。
肖战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微微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后颈和一小部分专注的侧脸。他的笔在动,速度平稳,没有丝毫停滞。
仿佛感受到背后的视线,肖战握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极其细微,几乎无人察觉。
但他没有回头,甚至连偏一下头都没有,只是继续着他的答题,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
王一博收回目光,心里那点莫名的害怕,似乎又被一种说不清是赌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覆盖了。
他重新看向那首诗,凭着脑子里残存的那点模糊记忆,加上连蒙带猜,开始往答题卡上写东西。字迹潦草,逻辑混乱,但总比空白强。
写完最后一句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分析,他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考试还在继续。刑台之上,时间缓慢而残酷。
王一博看着卷子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和那些写得歪歪扭扭的答案,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或许并不是他真的完全不在乎。
只是他习惯了用“不在乎”来伪装,直到有人硬生生撕开那层外壳,把一些他不想面对的东西,暴露出来。
而那个人,此刻就坐在他斜前方,像一个冷静的刽子手,而他的那把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特指月考后秋后算账的肖战)
写试卷给自己写烦了,就开始盯着自己前面的前面的那个“烦人精”。
已经盯了肖战快10钟了,看着看着王一博还给自己看生气了。我怎么这么想和他打一架呢?
王一博现在非常不爽,甚至觉得今天晚上不揍他一顿自己都睡不着。
离考试结束还要15分钟请同学们抓紧时间完成。提示铃声响起。
此刻的肖战已经放下了笔,试卷工整地叠放在一旁。他似乎终于无法忽略那道几乎要在他背上烧出两个洞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精准地捕捉到了后排那个明显在走神、甚至眼神里还带着点未散尽凶光的王一博。
四目相对。
王一博心里“咯噔”一下,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几乎是瞬间就心虚地低下了头,手忙脚乱地抓起刚才丢开的笔,装模作样地在那张依旧大片空白的试卷上写画起来,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热意。
肖战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沉默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缓缓转回了头。
……
肖战有点想不明白。这两天他几乎逼着王一博复习了所有重点,就算不能突飞猛进,也不该是现在这副对着空白卷子发呆、还有闲心盯他的样子。
刚刚是自己被王一博盯,现在变成他看着王一博手忙脚乱地填补空白。
好好好,风水轮流转。
王一博低着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经移开,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还在。他咬着牙,心里骂了句:烦死了。
最后十五分钟,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答题卡上胡乱填涂着选择题,主观题的区域依旧留着刺眼的空白。
当终考铃声终于响起时,他像打了一场败仗,浑身脱力地瘫在椅子上。
刑毕。但秋后算账的刀,还悬在脖子上。而握刀的人,已经站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文具,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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