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挨罚后,确实老实了几天。每天严格按照营养师搭配的食谱进食,下午茶时间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喝奶茶吃点心,自己只能啃水果,还要声情并茂地给儿子讲《牙齿大街的新鲜事》、《小熊不刷牙》等绘本,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行”。
小星星在妈妈“痛改前非”的表现和爸爸的严格监督下,渐渐放下了对蛋糕的执念,也开始认真对待刷牙这件事。
然而,这“乖巧”的表象只维持了不到一周,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
这天下午,阳光暖融融地照进客厅。张哲瀚盘腿坐在地毯上,陪小星星拼新买的巨型航空母舰乐高。
许是坐得久了,又或许是中午吃得不多,他感觉有些闷,便想着起身去厨房倒杯水。
他一边跟儿子说着“妈妈去喝口水”,一边用手撑着茶几边缘,缓缓站起来。
就在他完全站直身体的那一刻,一股猛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和声音都被瞬间抽离。他感觉脚下发软,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看就要朝旁边坚硬的大理石茶几角栽倒!
“瀚瀚!”
一声急促惊惶的呼喊从楼梯口传来。
刚结束一个短暂电话会议、从楼上下来的龚俊,恰好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心脏骤停,几乎是凭着本能,一个箭步冲上前,长臂一伸,在张哲瀚软倒的前一秒,险险地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瀚瀚!你怎么了?”龚俊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紧紧抱着怀里瞬间脱力、脸色煞白的人,掌心触及的皮肤一片冰凉。
张哲瀚靠在他怀里,眼前还是黑的,耳鸣不止,太阳穴突突地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虚弱地喘着气。
正在专心拼乐高的小星星被这变故吓呆了,愣愣地看着被爸爸紧紧抱住的、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妈妈,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喊道:“麻麻!麻麻你怎么了?”
龚俊此刻顾不上安抚儿子,他一把将张哲瀚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客厅沙发,小心翼翼地将人平放上去,一边朝闻声赶来的育儿嫂和助理厉声喝道:“叫医生!快!”
家庭医生住在附近,来得很快。
期间,龚俊一直半跪在沙发前,紧握着张哲瀚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爱人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唇,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感,比面对任何商业危机都要强烈千百倍。
医生赶到后,迅速为张哲瀚进行检查。测血压、听心率、询问情况。
张哲瀚此时缓过来一些,眼前能视物了,但依旧浑身无力,小声说:“就是……突然站起来,眼前一黑,头晕得厉害……”
医生仔细询问了他近期的饮食、作息,又结合检查结果,最终给出了诊断。
“龚先生,太太这是典型的体位性低血压引发的短暂性脑供血不足,加上有点低血糖…”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安抚,“问题不大,休息一下,补充点糖分和水分就能缓解。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龚俊,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太太本身就有产后贫血和低血糖的底子在,虽然之前调理得不错,但身体底子比常人还是弱一些。近期是不是刻意控制了糖分和碳水摄入?这对于有低血糖倾向的人来说,非常危险。突然晕倒只是表现,严重的话可能会引发其他问题。”
医生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龚俊心上!
刻意控制糖分和碳水……
不正是他为了惩罚张哲瀚偷吃蛋糕,连同他一起“戒糖”,并且严格执行营养师那份“健康”却对张哲瀚而言可能有些苛刻的食谱吗?
他当时只想着要让他长记性,要树立规矩,却完全忘了,或者说,因为张哲瀚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而忽略了他身体里潜藏的健康隐患——那个因为生星星时出血较多,产后就一直存在、需要精心调理的低血糖和贫血问题。
巨大的自责和后悔如同潮水般瞬间将龚俊淹没。
他看着沙发上依旧虚弱、嘴唇干白的爱人,想起自己前几天因为他偷吃了一小块蛋糕而冷着脸训斥他、罚他一个月不能吃甜点的样子……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是他疏忽了。
是他只顾着立规矩,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张哲瀚的健康。
什么规矩,什么榜样,在他的瀚瀚可能受到伤害面前,统统都不值一提!
医生开了些补充气血和稳定血糖的药物,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育儿嫂机灵地去厨房冲了一杯温热的葡萄糖水端过来。
龚俊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扶起张哲瀚,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将杯沿凑到他唇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温柔:“瀚瀚,慢点喝…”
张哲瀚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甜丝丝的糖水。温暖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那股令人心悸的虚弱和寒冷,他感觉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他抬眼,看到龚俊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尚未散去的惊惶与痛色,心里明白了大半。他伸出手,轻轻覆在龚俊紧握成拳的手背上,软声道:“老公,我没事了…就是起来猛了,你别担心…”
他越是这样说,龚俊心里的愧疚就越发浓重。
喂完糖水,龚俊让育儿嫂先带被吓到的小星星去玩具房安抚,自己则依旧保持着环抱张哲瀚的姿势,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对不起…”良久,龚俊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哽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戒糖…忘了你的身体…差点…差点害了你…”
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顶天立地、仿佛无坚不摧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犯了巨大错误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脆弱。
张哲瀚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湿意,心里又酸又软。他回抱住龚俊,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小星星那样。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起来太急了…”他柔声安慰,“而且医生也说了,就是低血糖,喝点糖水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
龚俊抬起头,眼眶确实是红的。他深深地看着张哲瀚,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珍重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有下次了…”他握住张哲瀚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什么惩罚,什么规矩,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想吃什么就吃,只要适量,只要对身体无害,我都依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甚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纵容:“以后你的下午茶,我陪你一起吃…”
张哲瀚看着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因为蛋糕事件而产生的委屈,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动容。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把龚俊吓坏了。
“好…”他笑着点头,凑上去在龚俊唇上亲了一下,带着葡萄糖水的甜味,“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监督我,我们健康地吃,好不好?”
龚俊用力点头,将人更紧地拥入怀中。
那天之后,龚家关于“糖”的禁令彻底解除。
取而代之的,是龚俊更加精细和科学的呵护。他重新请了顶级的营养师,根据张哲瀚的身体状况量身定制食谱,既保证营养,又兼顾他的口味。家里的零食柜里,不再空空如也,而是摆满了各种健康小零食和无糖或低糖的甜品,确保张哲瀚随时可以补充能量。
而每天下午,只要龚俊在家,他都会雷打不动地陪着张哲瀚一起享用下午茶。有时是一小块精致的无糖芝士蛋糕,有时是一份新鲜的水果拼盘,配上一壶清香的花茶。
小星星在爸爸的解释和引导下,也明白了妈妈的身体需要特别的照顾,他虽然依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吃糖,但却学会了监督妈妈“按时吃点心”,甚至会把自己那份水果留给妈妈,用他的方式表达着爱。
阳光温暖的午后,一家三口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分享着健康的茶点,笑声不断。
张哲瀚看着身边细心为他剥着橘子的龚俊,和正在笨拙地试图用叉子叉起一块草莓喂给他的儿子,心里被巨大的幸福填满。
他忽然觉得,那次突如其来的头晕,虽然吓人,却像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提醒,让他们都更加懂得了什么才是生命中真正不可或缺的甜蜜——不是蛋糕的滋味,而是彼此毫无保留的爱与牵挂。
而这份历经小小风波后、愈发沉淀深刻的温情,远比任何糖分,都更能滋养人的身心。
张哲瀚身体恢复活蹦乱跳后,那被按捺了许久的玩心,如同春日野草,蹭蹭地往外冒,甚至变本加厉。
家里是待不住了,那颗向往自由和热闹的心,驱使着他再次投身于繁华世界的怀抱。
他先是约了秦宇和几个老友,连续几天泡在私人俱乐部里,不是打台球就是玩牌,嘻嘻哈哈直到深夜。偶尔还会跟着他们去新开的Livehouse,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在人群的欢呼中释放精力,仿佛要把前阵子卧病在床的沉闷全都甩掉。
龚俊看着他每天神采飞扬地出门,深夜才带着一身烟酒气(有时是别人的)回来,眉头越皱越紧。
“注意身体,别玩太晚。”他试图约束,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知道啦知道啦!我心里有数!”张哲瀚总是敷衍地摆摆手,凑过来在他脸上敷衍地亲一下,便又像只蝴蝶般飞走了。他享受着这种久违的、无拘无束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单身时代。
这天,张哲瀚更是玩了个大的。
他不知从哪里听说郊区新开了一家极限运动主题公园,里面有国内少有的高空跳伞模拟舱和室内翼装飞行体验。他立刻心痒难耐,一个电话就召集了人马,兴冲冲地杀了过去。
在模拟舱里,他穿着专业的装备,感受着强风扑面,体验着失重的刺激,兴奋得大呼小叫,还让朋友拍了视频,准备回去跟龚俊炫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从他踏进那家主题公园开始,远在公司的龚俊就收到了保镖发来的实时定位和活动内容简报。
当看到“高空跳伞模拟”、“翼装飞行体验”这几个字眼时,龚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金笔“啪”地一声被按在了办公桌上。
他想起张哲瀚生产后医生叮嘱的“避免剧烈运动和腹压骤增”,想起他不久前才因为低血糖晕倒过,想起他那看似恢复实则仍需小心养护的身体底子……
一股混合着担忧、后怕和怒意的火气,直冲头顶。
他立刻拿起外套,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冷声对特助吩咐:“备车,去城郊极限运动公园。通知园区负责人,所有高风险项目立刻暂停,等我到了再说。”
特助看着老板山雨欲来的脸色,不敢多问,立刻照办。
另一边,张哲瀚刚从翼装飞行体验区出来,意犹未尽,正和朋友们兴奋地讨论着下一个项目玩什么,却见园区经理急匆匆地跑来,一脸歉意地通知他们,因设备临时检修,所有高空项目暂停开放。
“啊?怎么这样啊!”张哲瀚满脸失望,嘟囔着,“真扫兴…”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周围气氛不对。
一回头,只见龚俊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他身后。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比室外寒风更凛冽的气场。他没有看旁边的秦宇等人,目光如同实质般,沉沉地锁在张哲瀚身上。
朋友们瞬间噤声,秦宇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降低存在感。
张哲瀚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兴奋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想解释:“老公…你怎么来了?我们就是……玩玩……”
“玩玩?”龚俊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张哲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医生说过什么?忘了上次晕倒是什么样子?”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张哲瀚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没忘…”张哲瀚心虚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觉得……已经好了……”
“你觉得?”龚俊终于动了怒,他一把抓住张哲瀚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张哲瀚疼得蹙起了眉,“你的‘觉得’能当医嘱吗?你的‘觉得’能保证不出意外吗?!”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和怒火。天知道当他看到那些高风险项目名称时,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张哲瀚被他吼得愣住了,手腕上的疼痛和龚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怒,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的“玩闹”,似乎真的触碰到了龚俊的底线。
他试图挣脱,却被攥得更紧。
“跟我回家。”龚俊不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拉着他就往外走,甚至没跟旁边的秦宇等人打声招呼。
一路上,车内的气压低得骇人。
龚俊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石头,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张哲瀚揉着发红的手腕,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后悔。他知道龚俊是担心他,可他也觉得自己被管得太严,连玩的权利都没有了。
回到家,龚俊径直将他拉进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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