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年夜饭总是格外丰盛，席间笑语晏晏，龚家长辈看着眼前这和谐美满的一家人，眼底是藏不住的欣慰。
龚母更是频频给张哲瀚夹菜，嘘寒问暖，目光时不时温柔地掠过他和龚俊。
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守岁看电视，小星星玩了一天，早已哈欠连天，被奶奶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妈，星星困了，我带他去睡吧…”张哲瀚见状，起身想接过儿子。
龚母却笑着避开了他的手，朝旁边的育儿嫂使了个眼色：“不用不用，你们俩也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星星今晚跟我们睡，他爷爷想孙子想得紧，正好亲香亲香…”说着，不由分说便让育儿嫂抱着迷迷糊糊的小星星，和老伴一起回了主卧。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龚俊和张哲瀚两人。
电视里春晚的喧闹声似乎一下子被隔绝开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心照不宣的微妙气氛。张哲瀚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视线飘向窗外绚烂的烟花。
龚俊倒是神色如常，他伸手，自然地揽过张哲瀚的腰，将他带往二楼的卧室——他们每次回来住的那间。
“走吧，陪你看会儿烟花…”龚俊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
回到熟悉的房间，张哲瀚反而更觉得那股无形的压力清晰起来。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璀璨光芒，心里却有些乱。婆婆刚才饭桌上那些关于“孩子还是两个好，有个伴儿”、“你们还年轻，星星也大了”的旁敲侧击，言犹在耳。
他不是不喜欢孩子，星星的到来带给他的幸福和满足是无法替代的。但回想起怀星星、生星星那段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经历，以及龚俊那时紧张到几乎崩溃的样子，他心底深处依然会泛起一丝隐秘的恐惧。
而且，他刚刚重新找回一点事业和自我的平衡，享受着一家三口的稳定幸福，暂时并没有打破这份平衡的迫切愿望。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龚俊从身后拥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一同望着窗外。
“别多想…”龚俊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沉稳而令人安心，“妈的话，听听就好…”
张哲瀚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暖和力量，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他低声嘟囔：“我知道妈是好意……但是……”
“没有但是，”龚俊打断他，手臂收紧，将他更深地圈进自己的领地，“这件事，永远只取决于你…我说过，有星星一个，我们已经很圆满。如果你不想，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包括我父母…”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这就是龚俊，永远将他置于首位，为他抵挡一切风雨，哪怕是来自至亲的压力。
张哲瀚心里一暖，转过身，环住龚俊的脖子，仰头看着他：“那你呢？你……想不想要第二个？”
龚俊低头，借着窗外明明灭灭的光线，仔细端详着爱人清澈的眼睛，那里有依赖，有探询，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他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你平安快乐…”他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生星星时，我在产房陪着的感觉，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样的无能为力…”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即使过去多年，提及依旧心有余悸。对他而言，任何可能让张哲瀚承受风险的事情，都需要慎之又慎。
张哲瀚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他明白龚俊的未尽之语，明白这个男人深沉的爱意里，包裹着怎样巨大的后怕与守护。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抱住龚俊，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老公，谢谢你……”
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珍视，谢谢你永远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龚俊轻轻抚摩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窗外的烟花表演达到高潮，漫天华彩，将夜空点缀得如同白昼。而在这一方静谧的天地里，相拥的两人心中自有更恒久的温暖。
“不过……”龚俊忽然低声开口，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如果某人哪天又心血来潮，像当初买蕾丝睡衣那样，突然觉得再养个小的也挺刺激……我或许也可以考虑配合一下…”
张哲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调侃自己当初“金屋藏娇”的言论，顿时羞恼地捶了他一下：“龚俊！你讨厌！”
龚俊低笑着抓住他的手，顺势将人打横抱起，走向那张宽大的双人床。
“好了，守岁结束…”他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自己也随之覆下，眸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春宵苦短，龚太太，我们还是不要辜负妈特意为我们创造的……二人世界了…”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灼热，轻易点燃了空气。
张哲瀚在他身下软化，所有关于孩子、关于未来的纷杂思绪，都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回应着这个吻，主动而热情。
是啊，未来还长，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重要的是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星星，拥有这个充满爱意的家。
而无论未来是否有新的成员加入，他都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永远会是他最坚固的依靠，和最温暖的归宿。
夜色深沉，老宅里一片安宁。主卧里，龚家老两口看着身边酣睡的孙子，相视一笑，眼中是历经岁月沉淀的智慧与包容。他们或许期盼，但更尊重孩子们自己的选择。
而二楼的房间里，春意正浓。有些答案，不必急于寻找，有些幸福，早已在掌心。
大年初一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满房间。
主卧里，张哲瀚深陷在柔软的被褥中，睡得正沉。昨晚守岁后，又被龚俊缠着闹了半宿，此刻他浑身懒洋洋的，连指尖都不想动弹。
楼下餐厅，却是另一番景象。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茶和各色中式点心，香气四溢。龚俊穿着舒适的深色家居服，坐姿依旧挺拔，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他身边，穿着红色唐装、像个福娃娃的小星星，正拿着小勺子，自己舀着碗里的燕麦牛奶，喝得嘴边沾了一圈白沫，乖巧又安静。
龚母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父子温馨用餐的画面。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走过去坐在孙子旁边，拿过湿巾细心替他擦嘴。
“星星真棒，自己会吃饭了…”她慈爱地摸摸孙子的头，又抬眼看向儿子，语气带着了然的打趣，“瀚瀚还没起？昨晚守岁累着了吧？”
龚俊面不改色，夹起一个水晶虾饺放进母亲碗里，声音平稳：“嗯，让他多睡会儿。他最近贪觉…”
这话说得含蓄，但龚母是过来人，哪里听不懂其中的意味。
她非但不恼，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连连点头：“是该多休息，休息好了身体才好…”她看着儿子沉稳淡定的模样，再想想楼上那个被“累”得起不来的儿媳妇，心里跟明镜似的。
看来，昨晚她特意把小星星抱走，给两人创造独处空间，这步棋是走对了。年轻人感情好，如胶似漆，这才是家宅兴旺的征兆。至于二胎……顺其自然就好，看这势头，说不定哪天好消息就来了呢？
龚母越想越满意，看着眼前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儿子，再看看聪明伶俐的宝贝金孙，只觉得人生圆满，别无他求。
“来，星星，奶奶给你剥个鹌鹑蛋…”她心情愉悦地伺候着孙子，不再去打扰楼上的“懒虫”。
又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张哲瀚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从楼上挪下来。他穿着一身柔软的浅色珊瑚绒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枕头的压痕，一副没睡饱的懵懂样子。
“妈，早…哥哥早…宝贝早…”他含糊地打着招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走到龚俊旁边的座位坐下，身体一歪，就习惯性地靠在了龚俊手臂上，眼睛又要阖上。
龚俊在他下楼时目光就追了过去，见他这软骨头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纵容的笑意。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然后顺手盛了一碗一直温着的鸡丝小米粥推到他面前。
“喝点粥，暖暖胃…”声音是惯常的沉稳，却比平时更柔和几分。
龚母看着儿子这一连串自然无比的动作，再看看张哲瀚那全然依赖、毫不设防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是止不住。
“瀚瀚醒啦？快吃点东西，这粥熬了一早上，最是养人…”她亲自把几样张哲瀚爱吃的小点心挪到他面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先将就吃点，中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
张哲瀚靠在龚俊身上，迷迷糊糊地点头，拿起勺子小口喝粥。温暖的粥水下肚，他才觉得精神回来了一些。
一抬头，正对上婆婆那满是慈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欣慰目光？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起得太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根，悄悄在桌下掐了龚俊大腿一下。
都怪他！
龚俊被他掐得肌肉一紧，面上却依旧八风不动，只是放在桌下的手精准地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紧紧握住，不让他挣脱。
小星星看到妈妈终于下来了，立刻从儿童餐椅上探出身子，奶声奶气地邀功：“麻麻！星星自己吃的饭饭！奶奶夸星星棒！”
张哲瀚立刻被儿子吸引，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嗯！我们星星最棒了！”
阳光洒满餐厅，食物的香气与家人的笑语交融在一起。
龚母看着眼前这一幕——儿子细心体贴地照顾着爱人，孙子活泼可爱，儿媳妇虽然起得晚些，但那被疼爱滋养出的松弛和幸福状态是骗不了人的——她心里最后那点关于催促二胎的急切，也在这温馨的日常里化为了云淡风轻的期待。
她笑着给张哲瀚又夹了个虾饺：“瀚瀚，多吃点，看你瘦的…”
张哲瀚嘴里塞着食物，鼓着腮帮子对婆婆甜甜一笑。
龚俊看着身边的爱人，又看看母亲和儿子，端起茶杯，掩去了唇边一抹满足的弧度。
这就是他的世界，平静，温暖，充满烟火气的幸福。
至于某个小家伙因为起晚而的那点小羞赧？在他看来，不过是这平静湖面上，最惹人怜爱的一圈涟漪罢了。
日子还长，他们的幸福，也正如这顿寻常又不寻常的年初一早餐，细水长流，滋味绵长。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