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也注意到了，凑过来，扶了扶老花镜：“咦？这是什么？夹得这么隐蔽，我都忘了还有这东西……”
肖战帮他轻轻把那份文件抽出来，摊平。
那是一份关于当年土地置换的早期意向书补充页的复印件，纸张边缘已经破损，但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辨。
最关键的是，在页面底部，有一个用极细的钢笔字添加的条款，明确写了在原纺织厂地块用于文化设施建设的前提下，陈氏家族享有一定比例的优先回购权或长期分红权益。
而这一条，在后续签订的正规合同中却被刻意模糊简化了，也就等同于被作废了。
这份文件如果曝光，足以对肖建明当年“合法”获取土地的正当性构成严重质疑，甚至可能引发对整个项目审批流程的重新审查。
这就是能撬动巨石的杠杆！
肖战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指着那条条款问道：“老先生，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好像很重要。”
陈老戴上老花镜，凑近了仔细一看，脸色渐渐变了，从疑惑到恍然，再到压抑不住的怒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好啊！好得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当年他们就对这个条款含糊其辞，拼命想绕过去……果然！果然留了这么一手！”
他显然想起了当年谈判时的不愉快和憋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肖战趁着他愤慨，又对这份意外发现高度重视的时机，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微型高清扫描仪，语气自然又带着关切地说道：“老先生，这么重要的东西，纸质都脆了，可得好好保存，我帮您扫描一份电子版吧，存在电脑里或者U盘里，备份一下，免得纸质件不小心受损，以后要是……也好有个凭证。”
陈老正在气头上，对眼前这个“贴心”又“同病相怜”的年轻人毫无怀疑，立刻点头：“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扫一下，存起来！这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肖战稳住微微发颤的手指操作着扫描仪，将那份关键证据的每一页、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扫描保存了下来。
聚源集团总裁办公室。
王一博面前的季度财报已经摊开很久了，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第三次拿起手机，屏幕干净得让人心烦。
周叙言那边，除了最初确认肖战安全进入茶舍和后来进入陈老画室的消息外，再无动静。
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车水马龙，霓虹初上。但他眼前却不断浮现出肖战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以及那天他说的那句带着决绝意味的“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这种无法完全掌控进程，只能等待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他知道肖战聪明有韧性，甚至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但那具身体……
王一博捏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终于，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周叙言发来的信息：【任务完成，证据已获取。肖先生状态尚可，但似乎极度疲劳，正在返回途中。】
王一博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几分，立刻回复：【立刻将扫描件传回保密服务器，启动信息分析和法律团队，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知道这份东西的法律效力等级，以及它能发挥多大的威力。制定几套后续方案。】
黑色宾利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半山公馆的路上。
肖战靠在舒适无比的后座椅背上，车窗外的流光溢彩在他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强撑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精神和体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巨大的疲惫感和排山倒海的胃痛猛地席卷而来，刺激得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失去了最后一点颜色。
他下意识地用拳头死死抵住抽痛不止的胃部，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蜷缩起来。
周叙言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这副样子，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语气带着满满的担忧：“肖先生，您的脸色很不好，需要去医院吗？或者联系总裁安排的私人医生？”
“……不用。”肖战的声音虚弱得像是飘散在空气里，带着压抑痛楚后的沙哑，“回公馆……我休息一下，吃点药就好了。” ；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也不想让王一博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内部一阵阵的绞痛和冰冷的虚脱感，仿佛整个躯壳都要被掏空了。
然而，他的右手却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个刚刚从扫描仪里取出来的微型U盘。那个小小的金属物件，此刻像一块灼热的火炭烫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矛盾的心。
陷阱已经布下，带着血泪和表演的诱饵散发着芬芳。
他知道，收网的时刻不远了。而他自己，既是布局的猎手，也是投入局中最危险的赌注。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
车子驶入半山公馆时，夜色已浓。
肖战推开车门，刚准备下车，周叙言便眼疾手快地过来扶住他，眉头紧锁：“肖先生，我还是帮您联系医生吧？”
“别……”肖战摆摆手，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别打扰别人了，让我缓一缓就好。”
他靠在车门上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直起身往屋里走。每走一步都觉得胃里像有刀在绞，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玄关的灯亮着，他扶着墙换鞋，手指抖得连鞋带都解不开。
“需要帮忙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肖战一惊。他抬头，看见王一博不知何时站在客厅与玄关的交界处，穿着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水，像是刚从楼上下来。
“不用。”肖战勉强站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又不是小孩子。”
王一博没有回答他，只是走近几步，在灯光下仔细打量他的脸：“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肖战避开他的视线，弯腰继续换鞋。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从胃部窜上来，他一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王一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温热的手掌贴在他冰凉的手臂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点累？”王一博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肖战想挣脱开他的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胃部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只能靠着王一博支撑才能勉强站立。
下一秒，王一博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肖战受了一惊，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王一博的衣领。
“别乱动。”王一博抱着他径直往楼上走，步伐稳健，“你再逞强，我直接送你去急诊。”
或许是肖战实在太难受了，或许是王一博这个怀抱太过温暖，肖战最终放弃了挣扎，任由王一博把他抱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床头灯柔和的光线洒下来，把王一博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晰。肖战这才注意到他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天他也没休息好。
王一博从抽屈里取出药盒，又去倒了杯温水：“先把药吃了。”
肖战接过药片和水杯，手指不经意间擦过王一博的指尖，两人皆是微微一顿。
“谢谢。”肖战把药服下，蜷缩在床上，额头抵着膝盖，试图用这个姿势缓解胃部的传来的疼痛。
王一博没有离开，而是挨着他坐下，将他轻轻揽进怀里：“值得吗？”
肖战没有说话，像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依然紧捂着的胃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就为了那份文件。”
肖战虚弱地笑了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替你拿到了最关键的证据。”
王一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拨开了肖战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动作出乎意料地温柔：“我要的是证据，不是你的命。”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肖战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怔怔地看着王一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疼痛再次袭来，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身体不自觉地蜷缩得更紧。
“很疼？”王一博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
肖战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
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紧捂着的胃部，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温度竟有些烫人。
“这样会好一点吗？”王一博低声问，手掌开始缓慢地有节奏地按揉。
肖战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从未想过王一博会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如此温柔，与平日里那个冷峻疏离的霸道总裁判若两人。
僵硬过后，那恰到好处的力度确实缓解了部分疼痛，肖战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往那温暖源靠了靠。
“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别说话，闭上眼睛休息。”王一博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肖战是真的累了，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只手在自己胃部轻柔地画圈。疼痛似乎真的在慢慢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王一博突然开口道：“那份文件，明天就会交给律师团队。”
“肖建明的好日子到头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欠你的，欠陈家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肖战睁开眼，抬头望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那个冷漠的博爷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灯光太柔和，或许是因为疼痛让他产生了错觉，他竟在王一博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疼。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帮我？”
王一博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给他按摩。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因为，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肖战心中某个紧闭的角落。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热，急忙别过头去。
王一博再次将他搂进怀里，轻柔的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像是羽毛拂过：“睡吧，我在这里。”
这一晚，肖战睡得格外安稳。
而王一博清醒着守了他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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