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妖精

书名:初见时
作者:阿拉滋滋

  官方声明发布后,网络世界的惊涛骇浪似乎被那扇厚重的、隔音极好的大门隔绝在外。张哲瀚的微博设置了免打扰,工作手机交由李姐全权处理,他本人则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依照公司安排,进入了难得的“休假期”。

  头两天,他还有些不适应。

  习惯了连轴转的行程,突然闲下来,面对空荡荡(虽然装修精致、设施齐全)的大房子,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几百平的空间里转悠,从影音室晃到健身房,又从露台溜达回客厅,最后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龚俊……”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带着回音,“我好——无——聊——啊——”

  龚俊通常会在书房处理工作邮件,或者研读医学文献,闻言头也不抬,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语气平淡无波:“无聊就去健身房做一组腰背肌训练,或者把之前没拼完的乐高拼了…”

  张哲瀚撇撇嘴,对这种“医生式”的解决方案表示不满。他想要的不是这种打发时间的建议,而是……互动!是陪伴!是有人能治治他的无聊!

  于是,在确认龚俊暂时不会因为“直播事故”事件而对他进行“秋后算账”(事实上,龚俊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那只是个小插曲)后,张哲瀚那颗不安分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地“作妖”了。

  张哲瀚决定,要为自己和辛苦养家的龚医生做一顿爱心晚餐。

  这个念头升起时,他完全忽略了自己那仅限于煮泡面和煎鸡蛋(还经常煎糊)的厨艺水平,以及家里那个堪比专业厨房、每件厨具都价格不菲的开放式厨房。

  他兴致勃勃地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龚俊采购的、分门别类放好的新鲜食材。他拿出几样看起来比较好处理的——番茄、鸡蛋、牛肉,还有一包意面。

  “今天就做个番茄鸡蛋意面吧!再煎个牛排!”张哲瀚信心满满,系上了龚俊那条灰色的围裙(对他而言有点过于宽大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厨房里上演了一场鸡飞狗跳的交响乐。

  “哐当!”是锅盖掉在地上的声音。

  “滋啦——!”是油花疯狂四溅的声音。

  “哎呀!”是张哲瀚被烫到跳脚的声音。

  “咳咳咳……”是炒菜(?)产生的可疑烟雾引发咳嗽的声音。

  龚俊是被一阵焦糊味从书房里“熏”出来的。他蹙着眉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流理台上散落着蛋壳、切得奇形怪状的番茄、以及血水未干的牛肉;地上躺着锅盖和几片疑似洋葱的尸体;锅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顽强地冒着青烟;而“主厨”张哲瀚同志,脸上蹭着疑似番茄酱的红色痕迹,围裙上溅满了油点,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关火,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茫然。

  龚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那家伙连同这堆垃圾一起扔出去的冲动,快步上前,利落地关火、开窗、启动抽油烟机最大功率。

  “张…哲…瀚…”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你是在拆家,还是在做饭?”

  张哲瀚被他冰冷的语气冻得一哆嗦,讪讪地放下锅铲,试图辩解:“我……我就是想给你做顿饭……那个……意面好像……煮糊了……”

  龚俊瞥了一眼锅里那团堪比焦炭的物质,又扫过一片狼藉的台面,最终目光落在张哲瀚那双无辜又带着点小委屈的眼睛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语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出去…”

  “啊?”

  “立刻,马上,离开厨房…”龚俊开始挽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这里交给我。你,去客厅,面壁思过…”

  张哲瀚:“……哦…”他怂怂地解下围裙,一步三回头地挪出了厨房,像只被驱逐出领地的小动物。

  半小时后,厨房恢复了整洁(显然是龚俊以惊人的效率收拾的),餐桌上摆上了色香味俱全的番茄鸡蛋面(龚俊版)和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旁边甚至还配了灼熟的西兰花。

  张哲瀚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食物,又看看对面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龚俊,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龚俊……”他小声说,“对不起……我把厨房弄乱了……”

  龚俊拿起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知道错了?”

  “嗯嗯!”张哲瀚用力点头。

  “下次还想做吗?”

  张哲瀚犹豫了一下,在对上龚俊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时,果断摇头:“不想了!”

  “嗯…”龚俊似乎满意了,夹了一筷子面条,“吃饭。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或者叫阿姨做。厨房,”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哲瀚一眼,“和你,都需要保持安全距离…”

  张哲瀚:“………”行吧,厨房杀手的人设看来是立住了。

  鉴于张哲瀚精力过于旺盛且无处发泄,龚俊决定将他的“作妖”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加强腰背肌康复训练。

  于是,家里那个堪比专业康复中心的健身房,成了张哲瀚的“刑场”。

  “核心收紧!腰不要塌!屁股撅那么高是想展示什么?”龚俊穿着运动服,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如炬地盯着正在做平板支撑的张哲瀚,语气冷硬得像军训教官。

  张哲瀚手臂和核心都在颤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咬着牙倔强地解释:“我……我没撅!”

  “还敢顶嘴?”龚俊挑眉,拿起旁边的计时器,“加三十秒。”

  张哲瀚:“!!!”他哀嚎一声,差点趴下。

  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小飞燕、臀桥、各种利用器械的拉伸和力量训练……每一个动作,龚俊都要求得极其严格,稍有不到位,就是无情的“加组”或“加时”。

  张哲瀚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被龚医生用专业知识和冷酷无情反复捶打。他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酸痛,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龚医生……龚俊……老公……”他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我真的不行了……腰好酸……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龚俊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拿起旁边记录数据的平板,在上面划拉着:“根据你目前的心率和肌肉反应,距离极限还有一段距离。继续,每组动作必须做到标准,否则今晚的筋膜枪按摩取消…”

  张哲瀚一听“筋膜枪按摩”,立刻来了精神——那是他每次训练后唯一的慰藉!虽然过程也堪称“酷刑”,但按完之后确实浑身舒坦。

  为了晚上的“福利”,他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在龚医生的“淫威”下艰难求生。

  一场训练下来,张哲瀚像条脱水的鱼一样瘫在健身房地垫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龚俊走过去,蹲下身,用毛巾擦了擦他额头的汗,动作算不上温柔,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表现还行…”他难得地给出了肯定,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勉强及格”,“晚上给你加十分钟按摩…”

  张哲瀚闻言,眼睛瞬间亮了,感觉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抱住龚俊的胳膊,把汗湿的脸往他身上蹭:“龚医生你最好了!”

  龚俊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一身汗,去洗澡…”

  张哲瀚有个毛病,灵感来了不分时候。尤其是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他的创作欲往往会达到顶峰。

  这天凌晨两点,龚俊刚结束一台手术回到家,带着满身疲惫准备休息。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隔壁音乐室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吉他声和不成调的哼唱。

  起初,他以为张哲瀚很快会结束,便忍耐着没有出声。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音乐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甚至还夹杂了几声疑似“怒吼”的试音。

  龚俊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明天早上还有一台重要的手术,需要绝对的休息和精力。

  他掀开被子,起身,径直走向音乐室。

  音乐室的门没关严,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只见张哲瀚盘腿坐在地毯上,抱着吉他,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拨动着,发出一些……嗯,颇具“实验性”的音符。

  “张哲瀚…”龚俊站在门口,声音低沉,带着被吵醒的沙哑和明显的不悦。

  张哲瀚正沉浸在自我的音乐世界里,被打断后有些不爽,头也不抬:“别吵,我灵感来了!”

  龚俊眯了眯眼,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度。他走过去,不是关掉音响,也不是抢走吉他,而是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张哲瀚惊呼一声,吉他差点脱手,“龚俊你干嘛!”

  “睡觉!”龚俊言简意赅,抱着他就往主卧走,语气不容置疑,“你的灵感,需要为我的手术刀让路…”

  “我的歌!我刚找到感觉!”张哲瀚在他怀里扑腾。

  “明天再找…”龚俊把他扔进柔软的大床,自己也躺了上去,手臂强势地箍住他的腰,将他牢牢锁在怀里,“现在,闭眼,睡觉。再发出一个声音,”他顿了顿,在张哲瀚耳边低声威胁,“明天健身房训练量加倍,并且一周没有筋膜枪按摩…”

  这个威胁精准地捏住了张哲瀚的命门。

  他瞬间偃旗息鼓,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乖乖地缩在龚俊怀里,一动不敢动,只能用眼神无声地控诉着对方的“暴政”。

  龚俊满意地闭上眼,感受着怀里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暂时不能外出工作,缺乏安全感,也或许是本性使然,张哲瀚在这段“禁足”期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黏人功力。

  龚俊在书房工作,他会抱着枕头和零食,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一瘫,美其名曰“陪伴”,实则是在各种小动作干扰——一会儿问“龚俊你渴不渴?”,一会儿递过来一块饼干“你尝尝这个”,一会儿又凑过来看他的电脑屏幕“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复杂……”

  龚俊起初还能忍耐,用“嗯”、“不渴”、“你自己吃”等简短词语打发他。

  但当张哲瀚第三次试图把脚丫子塞进他怀里时,龚医生终于忍无可忍。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看向那个笑得一脸无辜又狡黠的家伙:“张哲瀚,你很闲?”

  “对啊!”张哲瀚理直气壮地点头,还开始了pua话术:“拜你所赐…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嘛!”

  龚俊深吸一口气:“我记得音乐室里有架新送来的合成器,你还没拆封。健身房里的核心训练,我看你昨天偷懒少做了两组。还有,阳台上的花,该浇水了…”

  他一条条数下来,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张哲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也没那么闲……”

  “那就去找点正事做…”龚俊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别在这里影响我工作效率…”

  张哲瀚悻悻地抱起枕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然而,消停了不到半小时,龚俊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张哲瀚发来的,一张他对着镜头做鬼脸的自拍,背景是那架崭新的合成器。

  配文:【龚医生,新玩具好玩!(但是看不懂说明书……)】

  后面跟了一连串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龚俊看着手机屏幕,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起手机,回复:【说明书在左边第一个抽屉。自己研究,不懂的标记出来,晚上统一问我。】

  放下手机,他发现自己对着复杂的医学模型,竟然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了。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张搞怪又生动的脸。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看来,这辈子是被这个“作妖精”吃得死死的了。

  当然,张哲瀚的“作妖”也并非全是麻烦。

  比如,他会趁龚俊手术间隙,算好时间点一份营养丰富的外卖直接送到医院值班室,附上一张手写的小纸条:【龚医生辛苦啦!记得按时吃饭!——你家无所事事的闲人瀚。】

  会在龚俊深夜归来时,即使自己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也坚持在客厅留一盏灯,窝在沙发上等他,直到听见开门声,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迎上去,给他一个带着睡意的拥抱。

  还会在龚俊因为工作压力而眉头紧锁时,笨拙地弹唱一些荒腔走板但充满真诚的“原创歌曲”,或者讲一些剧组里的糗事,试图逗他开心。

  这些小小的、有时令人哭笑不得的“作妖”行为,像一颗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个宽敞却难免有些冷清的顶层豪宅里,激荡起一圈圈名为“生活”和“爱”的涟漪。

  龚俊嘴上虽然时常嫌弃,甚至会用加训、取消按摩等“手段”进行“镇压”,但他心里清楚,正是张哲瀚的这种“不消停”,驱散了他多年来习惯的孤寂,为他的生活注入了前所未有的鲜活色彩和……烟火气。

  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面对病例和手术刀的、冰冷精准的龚医生。他有了需要操心、需要管束、也需要用心去呵护的“麻烦精”。

  而这个“麻烦精”,在用他独特的方式,依赖着他,爱着他,也温暖着他。

  这天晚上,龚俊结束了一台耗时漫长的手术,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客厅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张哲瀚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暂停着一部电影。

  龚俊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想叫醒他回房睡,却看到张哲瀚即使在睡梦中,嘴角也微微上扬着,似乎做了什么好梦。他的睫毛长长地覆在眼睑上,呼吸平稳,看起来安静又美好。

  龚俊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

  张哲瀚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看到是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老公……你回来啦……”然后自然地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龚俊抱着他,感受着怀里人温热的体温和全然的依赖,一步步稳稳地走向卧室。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在这个位于顶端的家里,却是一片静谧温馨。所有的喧嚣、纷扰,似乎都被隔绝在了那扇门之外。

  龚俊将张哲瀚轻轻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在他身边躺下。他看着张哲瀚毫无防备的睡颜,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作妖精……”他低声呢喃,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责备,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纵容和温柔。

  然后,他闭上眼,将身边这个“麻烦”又“甜蜜”的负担揽入怀中。

  对于龚俊而言,张哲瀚的“作妖”,或许就是他平淡理性世界里,最不讲道理、却又最不可或缺的那抹鲜活色彩。而这偶尔鸡飞狗跳、却又始终温暖相依的“禁足”生活,正是他们历经波折后,最踏实、也最珍贵的幸福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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