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算账

书名:初见时
作者:阿拉滋滋

  从西北戈壁回到上海这座湿润繁华的都市,张哲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长途跋涉和紧张拍摄后的疲惫。

  家里熟悉的气息——混合着龚俊身上那点冷冽的雪松味和消毒水味,以及空气中淡淡的、他喜欢的香薰——像一张温暖而安全的网,将他牢牢兜住。

  龚俊果然没有立刻“收拾”他。

  那晚,他几乎是半抱着将几乎要站着睡着的张哲瀚推进了浴室。按摩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温度恰好的热水,旁边整齐叠放着他惯用的柔软浴巾和干净的居家服。张哲瀚泡在热水里,感觉每一个酸胀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积攒了两个月的风沙与疲惫,仿佛都在这氤氲的热气中被一点点溶解、剥离。

  等他穿着干爽的居家服,带着一身水汽晕乎乎地走出浴室时,龚俊已经将温好的汤和小菜摆在了餐厅桌上。汤是清淡滋补的鹧鸪汤,炖得汤汁清亮,香气却十足醇厚。

  “喝完再去睡…”龚俊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将他按在椅子上,把汤勺塞进他手里。

  张哲瀚确实饿了,剧组盒饭和当地饮食到底比不上家里的味道。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暖流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连带着那颗漂泊了数月的心,也彻底安定了下来。

  龚俊就坐在他对面,没怎么动筷,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喝。目光沉静,像在观察一个需要精心调养的病人,又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每一寸都需仔细检视。

  “瘦了…”良久,龚俊才淡淡开口,陈述一个事实。

  “哪有!”张哲瀚下意识反驳,挺了挺腰板(随即因为牵动酸痛的肌肉而暗暗龇牙),“我这是精壮!导演还说我状态好呢!”

  龚俊没接话,只是伸过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明显比离开时凹陷了一些的脸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明天开始,饮食调整回来…”

  他的触碰带着微凉的温度,却让张哲瀚脸颊有些发烫。他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被人在乎、被人管束的感觉,在经历了两个月的“独立”后,显得格外珍贵。

  喝完汤,倦意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张哲瀚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

  “去睡吧!”龚俊站起身,收拾碗筷的动作利落无声。

  张哲瀚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着走回卧室,把自己摔进柔软得如同云朵的大床。被褥蓬松干燥,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龚俊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几乎在脑袋沾到枕头的瞬间,意识就沉入了黑暗。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异常深沉。

  没有凌晨的闹钟,没有戈壁的风声,没有导演的号令。只有身侧另一个人的平稳呼吸,和家里恒温空调发出的微弱声响,构成了最安心的白噪音。

  他甚至一个梦都没做。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透过厚重窗帘缝隙的阳光唤醒的。张哲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了幾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腰背依旧有些酸软,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已经消散了大半。他满足地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细微的脆响。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但枕头上的凹陷和残留的体温显示龚俊刚起不久。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快上午十点了!这对于在剧组习惯了早起的人来说,简直是奢侈的懒觉。

  正想着,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龚俊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睡衣,穿着一身舒适的浅灰色棉质休闲装,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居家。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床边,递给他。

  “醒了?感觉怎么样?”龚俊的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一些,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

  张哲瀚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感觉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好多了……”他声音还有些刚醒的黏糊,“就是腰还有点酸……”

  “嗯,正常。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和劳累后,肌肉需要时间恢复…”龚俊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隔着薄薄的睡衣,按上他后腰酸胀的位置,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今天继续休息,别乱动…”

  他的手法专业,精准地按压在穴位和紧张的肌肉群上,酸胀感中带着舒缓的力道。张哲瀚舒服得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哼哼唧唧地享受着龚医生的独家服务。

  “你今天……不用去医院吗?”张哲瀚忽然想起什么,含糊地问。按照往常,这个点龚俊早该出现在医院了。

  龚俊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调休了…”

  “调休?”张哲瀚有些意外,睁开眼看他。龚俊的工作性质他是知道的,调休并不容易,尤其是这种临时起意的。

  “嗯。”龚俊应了一声,没多做解释,只是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陪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张哲瀚心湖,漾开层层涟漪。他嘴角忍不住向上弯,心里那点甜意又开始冒泡。所以他家龚医生这是……特意空出时间来陪他?

  揉按了大约十分钟,龚俊才收回手。“起来洗漱,早餐准备好了…”

  早餐是龚俊亲手做的,依旧是张哲瀚偏好的中式风格——熬得软糯香稠的鸡丝粥,几碟清爽的小菜,还有他带回来的、龚俊特意热好的核桃酪。

  坐在熟悉的餐厅里,吃着熟悉的早餐,看着对面那个熟悉的人,张哲瀚只觉得这两个月的分离像是一场模糊的梦。

  此刻,梦醒了,他还在原地,被这个人稳稳地接住,妥善安放。

  “下午想做什么?”吃完早餐,龚俊一边收拾餐具,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张哲瀚瘫在椅子上,摸着吃得饱饱的肚子,懒洋洋地说:“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在家躺着……和你一起…”

  他说的是真心话。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比不上这个有龚俊在的、安宁的港湾。

  龚俊闻言,擦桌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他,眸色深了深。“好。”

  收拾完厨房,龚俊果然没有去书房处理工作,而是陪着张哲瀚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放着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两人都没怎么认真看。

  张哲瀚像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歪在龚俊身上,脑袋枕着他的大腿,手里无聊地划拉着手机,刷着这两个月错过的新闻和趣事。

  龚俊则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长了些的、柔软的发梢,另一只手拿着本医学期刊,看得并不专注,目光时不时会落回怀里的人身上。

  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变得柔和而朦胧,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只有电影低回的背景音乐和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静谧而亲昵的陪伴,比任何热烈的言语都更让张哲瀚感到心安。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感受着龚俊指尖传来的温度和身边人沉稳的存在感,几乎又要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龚俊动了动。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龚俊放下了期刊,正低头看着他,眼神不再是早上的温和,而是变得深沉,带着一种他熟悉的、极具侵略性的专注。

  那眼神,像平静海面下酝酿的暗流,像手术开始前最后的审视。

  张哲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睡意瞬间跑了大半。

  “休息好了?”龚俊开口,声音比刚才低哑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张力。

  张哲瀚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好多了。”

  龚俊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很浅,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甚至……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张哲瀚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像大提琴最沉的那根弦,敲打在人心尖上:

  “那……我们是不是该算算账了?”

  “算……算什么账?”张哲瀚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脸颊也有些发烫。他当然知道龚俊指的是什么——昨晚那个戛然而止的吻,以及这两个月他那些“报喜不报忧”的小把戏。

  “你说呢?”龚俊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锁骨,带着微凉的触感,所过之处却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张老师在外面风吹日晒,辛苦了两个月,腰酸背痛,我看着都心疼…”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关心,但那双深邃眼眸里闪烁的光芒,却明明白白地写着“秋后算账”四个字。

  “所以……”龚俊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紧绷,“我得亲自……好好检查一下,恢复得到底怎么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没等张哲瀚反应过来,龚俊已经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啊!”张哲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龚俊你……”

  “别动…”龚俊抱着他,步伐稳健地走向卧室,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不是说腰酸?躺着检查更准确…”

  张哲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直白的话语弄得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他算是明白了,这男人之前的温柔体贴、耐心陪伴,全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早就计划好了,让他休息够,恢复了力气,才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时,张哲瀚看着上方龚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带着危险气息的脸,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男人,是真狗啊!

  他还以为经过一晚上的休养生息,自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对方直接请了一天假,在这里等着他呢!

  “龚俊……你……你请假就为了这个?”张哲瀚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置信和羞恼。

  龚俊单手撑在他耳侧,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休闲衫的扣子,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他垂眸看着身下的人,眼神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然呢?”他反问,语气理所当然,“确保我的病人……或者说,我的老婆,得到最‘彻底’的康复,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他特意加重了“彻底”两个字,意有所指。

  张哲瀚看着他一颗颗解开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紧实的胸膛,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他想抗议,想说他这是“滥用职权”,想说他“假公济私”,但所有的话在对上龚俊那双仿佛能吸走人灵魂的眼眸时,都卡在了喉咙里。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只剩下昏暗柔和的光线,勾勒着龚俊挺拔的轮廓,将他周身那股冷峻的气质渲染得愈发具有压迫感。

  他俯下身,不再给张哲瀚任何说话的机会,用一个深重而缠绵的吻,封缄了他所有未尽的言语。

  这个吻,不再是昨晚那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它充满了掠夺性,带着积压了两个月的思念、担忧,以及一种名为“占有”的强势。张哲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唯一的浮木便是眼前这个人。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龚俊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呼吸灼热。他的手指抚过张哲瀚泛着水光的、微微红肿的唇瓣,眼神暗沉如夜。

  “第一个问题,”龚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情动时特有的磁性,“隐瞒腰伤反复,报喜不报忧……该怎么罚?”

  张哲瀚被他看得心尖发颤,嘴硬道:“我……我没有……”

  “没有?”龚俊挑眉,指尖下滑,精准地按在他后腰某个依旧酸胀的穴位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张哲瀚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肌肉僵硬,筋络不通。证据确凿。”龚俊的语气带着医生宣判时的冷静,却又糅合了情人间的狎昵,“看来,需要重点‘疏通’一下…”

  他的话语像带着钩子,每一个字都敲在张哲瀚敏感的心弦上。

  接下来的“检查”,漫长而“严苛”。

  龚俊充分发挥了他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专业优势——对人体结构的了如指掌,对力道的精准控制。只不过,这次他的“手术刀”化作了指尖和唇舌,他的“手术台”是身下这具他无比熟悉又渴望的身体。

  他像是要将这两个月错失的亲密,以及那些积压的担忧和思念,尽数补偿回来。每一个触碰,每一次亲吻,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深入骨髓的疼惜。

  张哲瀚起初还能勉强招架,到后来便彻底溃不成军。意识在愉悦的浪潮中浮沉,身体像是被拆解后又重组,只能攀附着龚俊宽阔的肩膀,发出破碎的呜咽和求饶。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哪里是“检查”?这分明是“酷刑”!而且还是那种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酷刑。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房间内的光线愈发昏暗。

  当一切终于平息下来时,张哲瀚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瘫软在凌乱的被褥间,浑身布满了暧昧的痕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呼吸都带着疲惫的颤音。

  龚俊却似乎依旧精神尚可,只是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些。他侧躺着,手臂占有性地环着张哲瀚的腰,将人牢牢圈在自己怀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紧闭着眼、睫毛湿漉漉黏在一起、脸颊绯红、嘴唇微肿的可怜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满足和饕足后的慵懒。他伸手,拨开张哲瀚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现在,”龚俊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性感,在他耳边低语,“彻底检查完毕。恢复情况……尚可。但后续巩固治疗,还需持续观察…”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在总结病历。

  张哲瀚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浓浓委屈和控诉的哼唧。

  他现在无比确定,以及肯定——龚俊这个男人,不仅狗,而且是非常、特别、极其之狗!请假一天,就为了把他这样那样、翻来覆去地“检查”到散架!

  龚俊看着他这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他将人更紧地搂进怀里,拉过薄被盖住两人。

  “睡吧!”他的声音恢复了温和,“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张哲瀚累极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听到“吃”字,还是本能地嘟囔了一句:“……糖醋……排骨……”

  “好…”龚俊应着,吻了吻他的发顶。

  怀里的人很快传来了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彻底陷入了沉睡。

  龚俊却没有立刻睡着。他就着昏暗的光线,静静地看着张哲瀚毫无防备的睡颜。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熟悉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要将这两个月的空白,一点点填补回来。

  窗外,城市的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而在这一方静谧的天地里,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声。所有的分离、思念、担忧,都在这一日的亲密纠缠中,化为了更深的羁绊和拥有。

  对龚俊而言,有些“账”,必须亲自、彻底地“清算”清楚,才能安心。

  而对张哲瀚来说,这种带着“惩罚”意味的、极致的亲密,虽然让他腰酸腿软,却也奇异地抚平了心底那最后一丝因分离而产生的不安。

  他知道,无论走多远,飞多高,总有一个人,会在这里,用他最独特、最“狗”也最深情的方式,等着他,接住他,然后……把他“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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