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这回是真委屈大了。
不过是因为龚俊管他吃冰激凌管得严了些,又念叨他最近熬夜打游戏不注意身体,他一时气不过,跟龚俊吵了几句嘴,觉得这男人婚后越发像个老妈子,一点没有当初“金屋藏娇”的刺激感了,一气之下,又拎着他那个没什么实际内容、纯属摆设的小包,开车回了娘家。
一进门,他就扑进老妈怀里,把脸埋在妈妈肩头,也不说话,就是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地诉说着委屈。
张妈妈一看这架势,心疼得不行,连忙拍着他的背:“哎哟我的瀚瀚,怎么了这是?俊俊又欺负你了?”
张哲瀚闷闷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始控诉,无非还是那些“他管我太严”、“一点自由都没有”、“凶我”之类的车轱辘话,但重点强调了:“我都生完墨墨还没半年呢!身体都没完全恢复好,他就不能多让让我吗?”
这话算是戳到张妈妈和张爸爸的心窝子了。老两口看着儿子虽然恢复了活蹦乱跳,但比起孕前确实清瘦了些,眉眼间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也做不得假,心里那杆天平立刻偏了。
“不像话!”张爸爸沉下脸,“俊俊这次是有点过了,瀚瀚身体要紧,怎么能惹他生气?”
“就是!工作再忙,也不能忽略了瀚瀚的心情!”张妈妈附和道,拉着张哲瀚坐下,又是端水果又是倒水,“今晚就住家里,妈给你做好吃的,让俊俊自己反省去!”
张哲瀚得了父母撑腰,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但还有点忐忑,偷偷瞄向一直坐在沙发另一端看财经新闻、没怎么说话的大哥张哲煜。
以往这种时候,大哥多半会冷静地指出他也有不对的地方,或者直接打电话给龚俊让他来接人。
可这次,张哲煜只是放下平板,目光在弟弟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想起张哲瀚生墨墨时在手术室外那煎熬的几小时,想起弟弟术后虚弱苍白的脸,以及龚俊当时那副魂不守舍、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
“行了,多大点事…”张哲煜开口,语气却不像以往那样带着训斥,反而有种难得的缓和,“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下,龚俊那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让他着急一下也好。你身体还没完全利索,少生点气…”
张哲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居然没训他?也没立刻把他打包送回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眨巴着眼睛,有些懵地看着张哲煜。
张哲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重新拿起平板,掩饰性地补充了一句:“妈,晚上炖点汤,给瀚瀚补补。生完孩子损耗大,得慢慢养…”
张妈妈连声应下,看着大儿子的眼神也带了点欣慰。她知道,大儿子这是真心疼弟弟了,毕竟瀚瀚生二胎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张哲瀚这次“回娘家”行动,意外地顺利,甚至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全方位支持。
晚上,龚俊的电话果然打了过来。先是打给张哲瀚,被掐断了。然后又打到了张妈妈手机上。
张妈妈接过电话,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态度很明确:“俊俊啊,瀚瀚今天心情不好,身体也有点乏,就让他在家里住一晚吧。你也好好休息,工作别太累…”
电话那头的龚俊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妈,瀚瀚他……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静静。”张妈妈没多说,“你放心吧,有我们看着呢。”
挂了电话,龚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次岳父岳母,甚至可能包括那位难搞的大舅哥,都站在了瀚瀚那边。原因他心知肚明——瀚瀚生墨墨,确实伤了元气,是他没照顾好,理亏。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张哲瀚发了条微信:【老婆,我错了。不该凶你。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张家这边,张哲瀚看着龚俊发来的认错消息和“美食诱惑”,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但很快又压下,故意没回复。
他享受着久违的、被全家当做易碎品般呵护的感觉,靠在妈妈身边,吃着爸爸削的水果,觉得偶尔这么“作”一下,感觉还真不赖。
至少,能让那个越来越像“龚爸爸”的家伙知道,他张哲瀚,就算当了两个孩子的妈,也依然是那个需要被无限宠爱和纵容的“小朋友”。
而这份底气,来自于家人毫无条件的偏爱,也来自于那个无论他如何“作”,最终都会低头来哄他的男人。
张哲瀚知道,明天龚俊一定会来,带着他爱吃的点心,用那双深邃的狗狗眼看着他,软声软气地哄他回家。
然后,他就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他,继续他们鸡飞狗跳又蜜里调油的日子。
毕竟,被爱着的人,才有资格“恃宠而骄”。
而他,显然是那个被爱得最深、也最有资格骄纵的人。
龚俊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心里惦记着在娘家的小祖宗,懊悔着自己昨天怎么就没忍住跟他争执。
他亲自去张哲瀚最爱吃的那几家老字号,打包了满满一车的点心、甜品和早餐,然后开车直奔张家。
到张家时,还不到早上八点。张爸爸正在院子里打太极,看到他,无奈地笑了笑,朝楼上努努嘴:“还没醒呢,昨天跟你妈聊到半夜,睡得晚…”
龚俊提着大包小包进门,张妈妈刚起床,看到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在楼上睡着呢,昨天看着是有点累,让他多睡会儿吧…”
龚俊点点头,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推开张哲瀚以前房间的门。
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张哲瀚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半张白皙的脸,睡得正沉。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嘴唇微微嘟着,完全没有昨天吵架时那副张牙舞爪的小炮仗模样,温顺乖巧得像只收起爪子的小奶猫。
龚俊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他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爱人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极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就这么看了不知多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张哲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野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看到床边的龚俊,他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也忘了昨天还在吵架,习惯性地带着鼻音软软地哼唧了一声:“老公…几点了…”
龚俊刚要回答,却见张哲瀚眉头一皱,猛地转过头——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三个响亮的喷嚏,打得他眼泪都飙了出来,整个人晕头转向。
龚俊赶紧抽了纸巾递过去,眉头紧紧蹙起:“怎么了?着凉了?”
张哲瀚擤着鼻子,感觉喉咙又干又痒,声音也哑了几分:“不知道…就觉得鼻子痒痒的,嗓子有点不舒服…”
这时,张妈妈也闻声上来,一看他这状态,立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不烫。
“肯定是昨天夜里蹬被子了!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睡觉还不老实!”语气是责备,眼神却满是担忧。
“我没事…”张哲瀚还想嘴硬,却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龚俊脸色沉了下来,二话不说,直接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医生很快赶到,仔细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没事,就是普通的风寒感冒,不严重…”
他开了点温和的感冒药,然后看向张哲瀚,语气严肃地叮嘱:“龚太太,您生完二少爷毕竟还没半年,身体底子比一般人要虚一些,气血尚未完全恢复。这次虽然是小事,但也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注意保暖,避免受凉,更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瞎折腾。这个阶段要是落下病根,以后调理起来就麻烦了…”
医生的话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张哲瀚心上,也敲在龚俊和张家父母的心上。
张哲瀚蔫蔫地低着头,不敢看龚俊的脸色。他昨天还气势汹汹地“回娘家”控诉,结果转头就把自己弄感冒了,还被医生当面“教育”,简直丢脸丢大了。
龚俊谢过医生,送人出去后,回到房间,看着床上那个因为感冒而鼻尖红红、眼神躲闪的人,是又气又心疼。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一把将人连被子一起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听到医生的话了?”龚俊的声音低沉,带着后怕和不容置疑,“以后还敢不敢瞎跑?还敢不敢不注意保暖?”
张哲瀚把发烫的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小声嘟囔:“不敢了…”
这次他是真的理亏了。
身体是自己的,但更是爱他的人的。想起生墨墨的艰难,想起家人和龚俊的担忧,他那点因为被管束而产生的小叛逆,瞬间被更重要的责任感压了下去。
“回家。”龚俊用毯子把他裹严实,打横抱起,“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我监督你…”
张哲瀚乖乖地搂住他的脖子,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彻底老实了。
什么疯玩,什么自由,都比不上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和身边这个会为他担惊受怕、又会在他生病时给他最坚实依靠的男人。
看来,“龚爸爸”的紧箍咒,他还得心甘情愿地戴上一段时间了。
日子在龚俊提心吊胆的精心呵护下缓缓流淌,墨墨一天天长大,从襁褓里的小肉团变成了会爬会咿呀学语的可爱宝宝。小星星也升入了幼儿园大班,是个懂事的小哥哥了。
然而,龚俊悬着的心却始终没能彻底放下。
张哲瀚的身体,仿佛在生墨墨那次耗尽了元气,变得像一块失了水分的海绵,异常脆弱,对外界的风吹草动毫无招架之力。
季节更替,气温稍一波动,他必定是家里第一个打喷嚏流鼻涕的;办公室里若有人感冒,他哪怕只是去转一圈,回来也难逃被传染的命运;偶尔贪嘴多吃了一点生冷,或是晚上睡觉不小心踢了被子,第二天准保发起低烧。
起初,龚俊只当是产后体虚,需要时间调养。他请了最好的中医调理,膳食营养搭配得精细无比,家里恒温恒湿,恨不得把张哲瀚当成温室里最娇嫩的花来培育。
可情况并没有如预期般好转。
直到年底,龚俊在整理家庭健康档案时,无意间统计了一下张哲瀚这一年的病历记录,结果让他心惊肉跳——从墨墨出生到现在,整整一年时间,张哲瀚大大小小的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甚至中间还因为一次重感冒引发了肺炎住院了三天,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有十次之多!
平均下来,几乎每个月都要病一次。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龚俊心上。他拿着那张统计单,坐在书房里,半天没有动弹。
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他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知道瀚瀚身体变差了,却没想到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体虚”,简直像是免疫系统开了闸,毫无抵抗力可言。
担忧、心疼、无力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汇聚成一股难以言喻的闷气。气他不知道爱惜自己,气他明明身体底子已经这样,有时还像个孩子般任性,偷偷喝冰饮料、熬夜看剧本……更气自己,为什么没能把他照顾得更好。
这天晚上,张哲瀚又有些低烧,额头发烫,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蔫蔫地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龚俊递过来的温水。
龚俊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又想起那份触目惊心的统计,心里的火气终于有些压不住。他放下水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张哲瀚,你自己说说,这是今年第几次了?”
张哲瀚烧得有点迷糊,茫然地抬眼看他:“什么第几次?”
“生病!”龚俊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他把手机里的统计记录翻出来,递到张哲瀚眼前,“你自己看!十次!一年十次!墨墨才一岁,你倒好,自己病了一整年!”
他的语气有些重,带着责备和难以掩饰的后怕。每次看到张哲瀚生病时难受的样子,他都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紧了。
张哲瀚看着屏幕上清晰的记录,自己也愣住了。他从来没仔细数过,只觉得这一年好像确实总是在不舒服,反反复复。此刻被龚俊这样直白地摊开来说,一种混合着委屈、自责和难堪的情绪涌了上来。
“我…我也不想生病啊…”他声音沙哑,带着鼻音,眼圈瞬间就红了,“身体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你凶什么凶…”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因为发烧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神情,龚俊那点火气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将人连被子一起搂进怀里。
“我不是凶你…”龚俊的声音沙哑了下去,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担忧,“我是害怕…瀚瀚,我真的很害怕…”
他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张哲瀚带着病气的颈窝。
“每次你生病,我都提心吊胆,怕你难受,怕你烧坏了,怕又像上次那样发展成肺炎…我怕你的身体就这么垮下去…”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你不想,可你能不能…再多小心一点?为了我,为了星星和墨墨,也为了你自己…”
感受到龚俊身体的微颤和话语里深切的恐惧,张哲瀚那点委屈消失了,心里只剩下酸涩和动容。他回抱住龚俊,轻轻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他小声说,带着浓浓的鼻音,“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一定更注意,再也不偷喝冰的,不熬夜,乖乖穿衣服…我保证…”
龚俊抬起头,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和因为发烧而干裂的嘴唇,哪里还忍心再说一句重话。他叹了口气,吻了吻他的额头。
“记住你说的话。”他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制定更严格的康复计划,运动、食补、理疗…一样都不能少。你必须给我好好执行,把身体底子重新养回来,听到没有?”
张哲瀚忙不迭地点头,像只乖巧的猫咪在他怀里蹭了蹭:“听到了,都听你的…”
他知道,龚俊所有的紧张、所有的“管束”,甚至偶尔的怒气,都源于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爱和恐惧。
他这场生产,几乎掏空了自己,也吓坏了这个视他如命的男人。
他不能再任性了。
为了能长久地、健康地陪伴在爱人和孩子身边,他必须振作起来,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最重要的项目来好好经营。
龚俊看着他乖巧应承的样子,心里那点闷气总算散了些。
他重新端起水杯,递到他唇边,眼神温柔而坚定:“嗯,我陪你一起,慢慢养回来…”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必须确保他的瀚瀚,有足够健康的体魄,陪他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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