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意外降临的小麻烦

书名:初见时
作者:阿拉滋滋

  日子仿佛浸在蜜糖里,黏稠而甜腻地流淌着。张哲瀚彻底习惯了这种被龚俊“圈养”在家、偶尔出门工作的节奏。顶层公寓成了他们最坚固的堡垒,也是最具烟火气的爱巢。

  那场西北的风沙似乎彻底从他骨子里被熨帖干净,取而代之的是被龚俊用精细饮食和“强制”康复训练滋养出的莹润光泽。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比去拍戏前还要好,精力充沛,腰伤也安分守己,连偶尔的酸胀都很少找上门。

  所以,当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悄然发生时,张哲瀚压根没往心里去。

  比如,他偶尔会觉得比以前更容易疲乏。某个下午,他靠在露台躺椅上晒太阳,暖烘烘的,竟然从下午两点一直睡到夕阳西沉,连龚俊下班回家的开门声都没听见。醒来时,龚俊正站在躺椅边,蹙眉看着他。

  “怎么睡这么久?”龚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舒服?”

  张哲瀚迷迷瞪瞪地摇头,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咔咔响:“没有啊,就是太阳晒得太舒服了……可能前几天晚上没睡好?”他含糊地找着理由,顺便嗔怪地瞪了龚俊一眼,暗示某人“小会”开得太频繁。

  龚俊眸色深了深,没接这话茬,只是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确认没有异常,才道:“进去吧,外面起风了…”

  又比如,他发现自己的口味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以前无辣不欢,现在看到太油腻辛辣的东西,胃里会隐隐有些翻腾。但他只当是前段时间被龚俊的健康餐养刁了胃口,并没在意。甚至有一次,他半夜突然馋以前大学门口那家廉价的草莓奶油蛋糕,想得抓心挠肝,最后还是龚俊皱着眉,大半夜开车出去,几乎跑遍了半个上海,才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甜品店,买了份相似的回来。

  张哲瀚吃得心满意足,龚俊却在旁边冷静点评:“植物奶油,糖分超标,不利于心血管健康…”

  张哲瀚塞了满嘴蛋糕,含糊道:“偶尔一次嘛……龚医生,你就不能有点情趣?”

  龚俊看着他嘴角沾着的奶油,眼神暗了暗,俯身过去,用指腹擦掉,然后顺势吻住他,低语:“我的情趣,你不是最清楚?”

  于是,一场关于“情趣”的“小会”又在深夜悄然召开。而且,这样的“小会”,在他们婚后的日子里,频率并不低。

  张哲瀚身体力行了什么叫“人怂瘾还大”,而龚医生则用实际行动证明,在“深入检查”和“巩固治疗”方面,他有着惊人的“探索精神”和“实践能力”。

  一切都看似平常,甚至比平常更加旖旎。

  直到那个初冬的清晨。

  前一天,上海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冷雨,气温骤降。张哲瀚下午贪图露台通风,只穿了件薄卫衣在那儿拼了新送来的乐高,待了将近两小时。

  晚上就觉得鼻子有些塞,喉咙发干。他没当回事,自己冲了杯板蓝根喝了,也没告诉龚俊。

  夜里,他睡得不太安稳,总觉得冷,下意识地往龚俊温暖的怀里钻。龚俊睡眠浅,被他拱醒,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脚,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又掖紧了被角。

  第二天早上,龚俊的生物钟准时在六点半将他唤醒。他动作放得很轻,准备起床洗漱,去医院查房。身边的人也动了动,似乎被他的动静吵到,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被子裹得更紧。

  龚俊没在意,径自起身去了浴室。等他洗漱完毕,换上衬衫西裤,打好领带,准备去厨房做早餐时,路过卧室门口,脚步却顿住了。

  房间里太过安静了。

  按照往常,张哲瀚被他吵醒后,虽然不会立刻起床,但总会哼哼唧唧地在床上翻滚几下,或者发出些不满的嘟囔,像只被扰了清梦的猫。但今天,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龚俊推开了卧室的门。

  窗帘缝隙透进微弱的晨光,房间里光线昏暗。张哲瀚依旧维持着背对他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但这起伏的频率……似乎有些过快,也有些过于浅促。

  龚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下身,低声唤道:“瀚瀚?”

  没有回应。

  龚俊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猛地一沉——不正常的高热。

  “张哲瀚?”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医生特有的敏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床上的人似乎这才被从深沉的昏睡中勉强拉回一丝意识,极其困难地、微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的呻吟:“……嗯?”

  这声音虚弱得不像话。

  龚俊不再犹豫,伸手打开了他那边的床头灯。暖黄的光线洒下,照亮了张哲瀚的脸。

  只见他脸颊泛着极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干裂,眉头紧紧蹙着,额发被冷汗濡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

  他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迷离,完全没有焦点,只是无意识地呢喃:“……冷……好晕……”

  龚俊的心瞬间揪紧了。他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滚烫!至少三十九度以上!

  “发烧了…”龚俊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但眸底深处却翻涌着担忧和一丝自责。是他疏忽了,昨晚就该发现他不对劲。

  他迅速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电子体温计,动作利落地给张哲瀚测了体温。

  “39.8℃…”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龚俊的眉头锁得更紧。高烧,伴有畏寒、头晕,这是典型的急性感染症状,很可能是昨天着凉引起的。

  他立刻拿出手机,一边快速拨通医院的电话调整自己上午的日程,一边对床上意识模糊的人说道:“瀚瀚,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发烧了,我们需要去医院。”

  张哲瀚似乎只听懂了“医院”两个字,迷迷糊糊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抗拒:“不去……晕……不起……”

  他浑身软得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恶心的感觉一阵阵往上涌。

  龚俊看着他这副脆弱无助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医生,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好,不去医院,我们在家处理…”龚俊当机立断,挂了电话。他熟悉张哲瀚的身体状况,一般的感冒发烧,他完全有能力在家进行对症处理。

  他先给张哲瀚掖好被子,然后快步走向厨房,接了一杯温水,又拿了退烧药和干净的毛巾回来。

  “瀚瀚,乖,我们先吃点退烧药…”龚俊坐在床边,试图将张哲瀚扶起来。但张哲瀚浑身无力,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脑袋耷拉着,连水杯都端不住。

  龚俊只好将他半抱在怀里,小心地喂他喝水吃药。张哲瀚吞咽得很困难,药片差点呛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脸色更加难看。

  吃完药,龚俊让他重新躺好,用温水浸湿毛巾,仔细地给他擦拭额头、脖颈、腋下等部位进行物理降温。他的动作专业而轻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细致。

  张哲瀚在昏沉中感受到那微凉的擦拭,稍微舒服了一点,但头晕和恶心的感觉依然强烈。他闭着眼睛,小声哼哼:“龚俊……难受……想吐……”

  龚俊立刻拿过床边的垃圾桶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只手继续帮他擦拭,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而稳定:“我知道,忍一下,药效上来就好了…”

  他的冷静像一块磐石,在张哲瀚被病痛搅得天翻地覆的世界里,提供了一丝微弱却坚实的依靠。

  然而,常规的退烧药似乎效果并不显著。一个小时过去了,张哲瀚的体温依旧居高不下,甚至因为持续的高热开始有些意识模糊,胡言乱语起来。

  “……妈……冷……”他无意识地蜷缩着,往龚俊身边靠。

  龚俊看着他那烧得通红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这反应不太对劲。普通的病毒性感冒,退烧药即使不能立刻降温,也不该完全无效,甚至加重晕眩和恶心感。

  一个模糊的、几乎被他忽略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亮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张哲瀚最近异常的嗜睡、口味改变……还有,他们频繁的、没有任何措施的亲密……

  龚俊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他搭在张哲瀚腕间测量脉搏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不可能那么巧……

  但强烈的职业直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驱使着他做出了一个他平时绝不会对普通感冒发烧病人做的决定。

  他需要更详细的检查。

  “瀚瀚,”龚俊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你除了头晕、想吐,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比如……腹部?”

  张哲瀚迷迷糊糊,根本没听清他在问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哼哼:“……晕……都好难受……”

  龚俊抿紧了唇。

  他凝视着张哲瀚苍白脆弱的睡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担忧,有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确认的、荒谬的期待与恐慌交织的情绪。

  他沉默地拿起手机,走到客厅,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他相熟的、在私立医院产科工作的同学的电话。

  “林悦,是我,龚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立刻带一套早孕检测设备来我家,对,现在……情况有些特殊,我家瀚瀚发烧了,39度8,晕眩呕吐反应严重……我怀疑……嗯,麻烦你了,地址我发你…”

  挂了电话,龚俊靠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无论结果如何,他现在是张哲瀚唯一的依靠。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龚俊回到卧室,继续为张哲瀚进行物理降温,观察着他的生命体征。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专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向来冷静自持的心脏,正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跳动。

  四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龚俊几乎是瞬间起身,快步走到门口。门外站着他那位穿着便装、提着医疗箱的产科医生同学林悦。

  “到底什么情况?”林悦一边换鞋一边问,目光里带着关切和好奇。当她看到龚俊脸上那罕见的、混杂着紧张和不确定的神情时,心里更是讶异。

  龚俊没有多解释,只是简短地说:“他在卧室,发烧,晕眩呕吐。我怀疑……可能不是普通感冒…”

  林悦会意,跟着龚俊走进卧室。看到床上烧得意识模糊的张哲瀚,她作为医生的专业素养立刻占了上风。

  她快速上前,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从医疗箱里拿出了早孕检测试纸和更精确的血液采集设备。

  “需要尿样或者血样…”林悦看向龚俊。

  龚俊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协助林悦采集了张哲瀚的指尖血。整个过程,张哲瀚都昏昏沉沉,只是不舒服地蹙着眉,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血液被滴在试纸上,等待结果的那几分钟,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张哲瀚粗重滚烫的呼吸声。

  龚俊站在床边,目光紧紧盯着那小小的试纸,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他经历过无数台惊心动魄的手术,面对过无数生死一线的时刻,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时间如此难熬,心跳如此震耳。

  林悦也屏息凝神地看着。

  终于,试纸上的显示区域,缓缓地、清晰地,浮现出了两条红色的线。

  一条,是质控线。另一条……是同样清晰、甚至因为浓度过高而颜色深重的检测线。

  阳性。

  林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龚俊。

  龚俊死死地盯着那两条红线,仿佛要将它们刻进瞳孔里。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所有的冷静、自持,都在这一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冲击得七零八落。

  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茫然……以及,在那一片混乱的废墟之下,悄然破土而出的、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尚未辨明情绪的悸动。

  ……真的有了。

  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他们都以为不可能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意外的新生命,就这样以一种如此强势又脆弱的方式,宣告了它的存在。

  而张哲瀚此刻的高烧、晕眩、剧烈的妊娠反应……所有这些异常,都找到了答案。

  “龚俊……”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提醒,“他现在的状况很危险。高烧对早期胚胎发育影响很大,必须立刻降温,而且要用对胎儿安全的药物。剧烈的妊娠反应导致脱水和高热,需要马上补液和对症治疗,最好是住院观察……”

  龚俊猛地回过神。

  所有的震惊和混乱在瞬间被职业本能压下。他现在没时间去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他现在是一个医生,他的“病人”情况危急。

  他看向床上因为高热和妊娠反应双重折磨而痛苦不堪的张哲瀚,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

  “我明白…”龚俊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斩钉截铁,“林悦,麻烦你联系你们医院产科VIP病房,准备接收病人。我立刻给他进行初步处理,然后送他过去…”

  他的思路清晰,指令明确。

  此刻,他不是那个被意外砸懵的准父亲,他是龚俊医生,他必须保护他的爱人,和他们……刚刚被证实的、脆弱的新生命。

  他迅速拿出手机,一边联系助理安排车辆和医院事宜,一边重新评估张哲瀚的状况,准备进行转运前的紧急处理。

  动作依旧沉稳利落,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惊涛骇浪。

  这个清晨,一切都被彻底改变了。

  张哲瀚在浑浑噩噩中,只觉得龚俊似乎更加忙碌,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去医院”、“没事的”之类的话,然后他就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抱离了那个温暖却让他无比难受的床铺。

  他完全不知道,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的人生,以及他和龚俊之间,即将迎来一个怎样翻天覆地的转折。

  而龚俊,在抱着轻飘飘却滚烫的爱人走向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张静静躺着的、显示着两条红线的试纸,眼神复杂难辨。

  惊喜?恐慌?责任?巨大的不确定性?

  所有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笼罩。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现在,最重要的是张哲瀚的安全。

  其他的,都等他的“作妖精”和那个意外降临的小麻烦……平安无事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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