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座位后的第三周，数学周测试刚结束，沈清正低头核对草稿纸上的步骤，忽然身后人递给他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边角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脸。
他悄悄展开，是林之远的字迹，龙飞凤舞：“最后一道压轴题，你是不是用了辅助线？我卡了十分钟没思路，比你还难搞！”
沈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从笔记本上撕下一角，提笔写道：“过C点作AB的平行线，转化成同位角就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比选择题还粗心。”
他把纸条叠成同样的形状，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偷偷又传了回去。没过多久，纸条又传了回来，上面多了一行字：“收到！晚上去食堂帮你带酸奶？上次你说挺好喝的。”
沈清笔尖顿了顿，写下一个“好”字，随后跟着一个小小的句号，像他难得外露的柔软。
往后，他们偶尔会偷偷传纸条。林之远的纸条总带着烟火气：“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要不我帮你留一份？”“物理老师的新发型像蘑菇，你发现没？”“mp3下载了新歌，周末操场见，分你听。”
沈清的回复大多简短，却也渐渐有了温度：“食堂的糖醋排骨感觉应该少放些糖”“确实像，被让老师听见。”“周六下午三点，老地方。”
最近一段时间沈清因为家里事心情低落，上课也总是走神。午休时，纸条轻轻落在他桌上，上面画着一个流泪的小人，旁边写着“沈清同学，你这到‘难题’今天亮度不够哦，是不是电量耗尽了？给你充个电--答案：橘子糖+好听的歌+我的笑话，任选其一。”
沈清看着那幼稚的画，眼眶忽然有点热。他回：“都要。”
那天放学后，林之远在教学楼后面的梧桐树下等他，手里攥着橘子糖和MP3看见他来，立刻笑着递过去：“充电套餐来啦！先吃糖，在听歌，最后给你讲个冷笑话--为什么数学书总是很忧郁？因为他有太多问题！”林之远还在絮絮叨叨讲着笑话，他没笑，却轻轻说：“林之远，谢谢你。”
“谢什么。”林之远转头看向他，眼底的光温柔的像晚风，“解你这道题，我心甘情愿。”
季节一到，雨来的也是猝不及防，放学时还是零星几滴，走出教学楼没多久，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校门口挤满了等家长或找同学拼伞的人。
沈清撑着伞刚走到路口，就瞥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之远没打伞，校服外套被雨水淋得湿透，贴在身上，头发也湿漉漉地耸拉着，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在脸颊上。他不像平时那样爱笑，只是低着头，望着脚下的水洼，神色落寞的不像话。
沈清脚步顿住，他很少见这样的林之远，没有明亮的笑意，没有叽叽喳喳的调侃，整个人像是被雨水浇灭了光。他走过去，把伞轻轻往他那边倾斜。林之远猛的抬头，看到是沈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暗淡下去，勉强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还没走？”他刚才出来时看到沈清在他之前就出了教室，不知道此刻怎么会在这。
“雨太大了。”沈清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湿透的外套上，“你怎么不打伞？也不找同学拼伞。”
林之远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我爸妈吵架了。”沈清没有追问，只是把伞往他那边又挪了挪，两人并肩站在雨下，沉默的望着雨幕。雨水冲刷着路面，模糊了远处的建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雨势减小了些。林之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不用谢。”沈清看了看他。“你也陪过我。”
“你还记得啊？”
“嗯。”沈清点点头，嘴角也微微上扬，你说过解我这道题你心甘情愿。那现在，我也陪你等雨停。
看着他撑着伞、安静陪伴的样子，暖暖的驱散了他心中的一些阴霾。
“走吧。”沈清率先迈步走进雨幕。林之远跟上他的脚步，俩人共用一把小伞，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雨水偶尔溅到裤脚，带来一丝丝凉意，可心里却暖烘烘的。到了路口，沈清把伞递给林之远：“你拿着吧，雨还没停。”
“那你怎么办？”林志远连忙推辞。
“我家离得近，跑两步就到了。”沈清说完不等他反驳，就转身冲进雨幕。沈清没有回头，只是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巷深处。
林之远拿着雨伞推开家门时，迎接他的不是往常的饭菜香，而是一片死寂。客厅的等没开，只有阳台透进来的一点雨光，将家具的影子拉得歪斜又压抑。
他换鞋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母亲蜷缩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枕头，头发凌乱，眼眶红肿的吓人，看见他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没说话。父亲则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之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火药味，还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冷战气息。
林之远喉结动了动，轻声喊了一声“妈。”
母亲没有回应林之远，只是喃喃的说着“我不想离婚。”
“妈”
“之远，我不想离婚，妈不能没有这个家，你爸做错事，我可以原谅他，原谅他，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像以前那样，我不能离婚，不能离婚，不能没有家…”林母喃喃的自说自话着。
父亲猛地站起身，把烟扔在地上，语气烦躁又不耐："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离婚对大家都好，你别在这样折腾自己，也别吓着孩子。”
“没感情？”母亲激动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旁边的玻璃碎片，“我不离婚！你好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林之远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母亲的动作，将锋利的玻璃碎片夺了下来。他看着母亲眼底的绝望和自虐的冲动，看着父亲脸上的冷漠和决绝，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的喘不过气。
他终于知道，父母不是简单的吵架，而是父亲出轨了，母亲放不下这个家，不同意离婚，就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挽留，来逼迫。
“爸，你能不能跟我妈好好谈谈？”林之远的声音单着不宜察觉的颤抖，“你能不能再想想。”
“成年人的事，你不懂。”父亲避开他的目光，“我和你妈之间的问题，不是谈谈就能解决的。”
“妈已经没有外公外婆了，你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家要散了么？你让妈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父亲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家门。
林之远坐在母亲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喉咙发紧，却说不出一句安慰话。他以前总觉得，只要他乖乖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家依然会是他的港湾。可现在，这里却变成了让人窒息的牢笼。他想起刚才在雨里，沈清安静陪伴的样子，想起他递来的伞，想起他眼底的暖意，忽然觉得更无比的委屈了。
他默默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将母亲的哭声和压抑隔绝在外。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那只MP3，想起以前戴着耳机就能暂时逃离一切的日子。可现在，就算戴上耳机，那些争吵声、哭声，还有父亲的冷漠、母亲的绝望，依旧在脑海里盘旋。
他想沈清了，没由来的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拿起子机拨通了沈清家的电话。
“喂”
“沈清，我好难受。”电话接通那一刻，当听到沈清的声音那一刻，林之远就撑不住了，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脆弱，可此刻，他真的撑不住了。“沈清…”
“我在。”电话那头，沈清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房间里很暗，可电话里的声音，却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林志远此刻灰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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