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侧妃被罚禁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悄无声息地传遍了楚王府的每个角落。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再看向听竹苑方向时，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与揣测。
肖战的日子，似乎因此短暂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福安送饭时，态度愈发恭敬，偶尔还会壮着胆子多说一两句府里的闲话，譬如哪位管事挨了训斥，或是王爷近日心情似乎不佳等等。
肖战大多只是静静听着，偶尔问一句，也问得不着痕迹。他从这些零碎的信息里，努力拼凑着楚王府的权力脉络和王一博的脾性。
这日午后，天色难得放晴，积雪在日光下泛着刺眼的白。肖战见屋内炭气有些重，便想到院中透透气。他记得福安说过，听竹苑虽偏僻，但苑后有一片小梅林，这个时节或许有早梅开放。
他裹紧了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旧棉袍，推开苑门，沿着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小径往后走。果然，没走多远，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转过假山，一片疏落的梅林映入眼帘，红梅似火，白梅如雪，在凛冽的空气里傲然绽放，为这寂寥的冬日增添了一抹亮色。
肖战驻足梅树下，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梅香的清冷空气，多日来的压抑似乎都舒缓了些许。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一朵含苞待放的白梅，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女子惊慌的呼救声从不远处传来！
“救命！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肖战心头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梅林尽头连接着一处不大的池塘，塘面上冰层破裂，一个穿着鹅黄色锦袄的小小身影正在冰水里剧烈扑腾，水花四溅。岸边两个小丫鬟吓得面无人色，只会尖声哭喊。
池塘水虽不深，但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而言，却是致命的。眼看那小小的身影扑腾的力气越来越弱，肖战来不及多想，立刻快步冲了过去。
“让开！”他拨开吓傻的丫鬟，顾不上脱去外袍，便要涉水救人。
“站住！”
一声凌厉的娇叱自身后响起。肖战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华贵紫貂斗篷、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匆匆赶来，正是前几日刚被解了禁足的林侧妃！她此刻面色惊怒，指着肖战喝道：“你想对我侄女做什么？！”
落水的竟是林侧妃的侄女？肖战动作一顿，急声道：“娘娘，救人要紧！”
“救人？”林婉儿眼神锐利如刀，满是怀疑和恶意，“我看你是想趁机加害！谁知道是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来人，给我拦住他！”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肖战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孩子快不行了！”肖战又急又怒，挣扎着，可他力气单薄，哪里挣得开。
林婉儿看都不再看水中挣扎渐弱的侄女，只盯着肖战，冷笑道：“好你个肖战，先是迷惑王爷，现在又想害我林家骨肉！今日定要让你……”
她话音未落，一个玄色身影已如疾风般掠过众人。
只听“噗通”一声，水花溅起。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楚王王一博不知何时出现，竟已跃入冰冷刺骨的池水中，迅速游到那孩子身边，一把将她捞起，托出了水面。
秦苍紧随其后，连忙上前帮忙，将已近昏迷的小女孩接了上来，用早已准备好的厚斗篷紧紧裹住。
王一博从水中跃上岸边，玄色锦袍尽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线条。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断滚落，头发也湿透了，模样堪称狼狈，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却比这池水更冷上十分。
他看都没看瑟瑟发抖的林婉儿一眼，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那两个还架着肖战的婆子，声音不大，却带着滔天的怒意：
“放开他。”
那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
肖战得以脱身，踉跄了一步，顾不上手臂的疼痛，立刻看向被救起的小女孩。只见那孩子小脸青紫，双眼紧闭，已然没了声息。旁边的丫鬟婆子乱作一团，只会哭喊。
“都滚开！”王一博厉声喝道，震慑住众人。他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地检查小女孩的情况，随即俯下身，毫不犹豫地开始对着孩子口鼻度气，并按压她的胸口。
肖战站在一旁，看着王一博专注而熟练的急救动作，心中震撼难言。他从未想过，尊贵如楚王，竟会不顾自身跳入冰水救人，更会懂得如此……有违身份的法子。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小女孩猛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王一博这才停下动作，将孩子交给一旁最有经验的老嬷嬷，沉声吩咐：“速传府医，好生照料。”
“是，是！”老嬷嬷连忙抱着孩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匆匆离去。
林婉儿此刻才敢上前，脸上带着后怕和讨好：“王爷，多谢您救了媛儿，妾身……”
王一博缓缓站起身，湿透的衣物在寒冷中迅速结起冰碴。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落在林婉儿身上，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林侧妃，”他打断她，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本王看你，是禁足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林婉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王爷，妾身冤枉！是肖战他……”
“闭嘴。”王一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压，让林婉儿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你纵容侄女在危险处玩耍，遇险不救，反诬他人。看来，《女诫》抄得还不够。”
他目光扫过刚才架住肖战的那两个婆子，以及林婉儿身后一众噤若寒蝉的仆从。
“将这两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府。”他对着秦苍下令，语气轻描淡写，却决定了两个人的悲惨命运。“林侧妃管教无方，禁足落霞苑三个月，无令不得出。其余人等，各领十鞭，以儆效尤。”
处置干净利落，冷酷无情。
林婉儿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一博不再看她，转而走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肖战。
肖战抬头看着他，水珠从他额前湿透的发丝滑落，流过俊美却冰冷的脸颊。四目相对，肖战在他眼中看到了未散的怒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王一博开口，声音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冷了，却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没事吧？”
肖战摇了摇头，看着他被冰水浸透、甚至开始结冰的衣袍，下意识地脱下了自己那件还算干燥的旧棉袍，递了过去，轻声道：“王爷，天冷，您的衣服……”
话一出口，他才觉不妥。楚王何等身份，怎会需要他这件破旧棉袍？他此举，未免太过僭越和可笑。
他正想收回手，王一博却看了看那件棉袍，又看了看肖战单薄的中衣，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不是接过棉袍，而是一把抓住了肖战递衣服的手腕。
他的手掌冰冷，还带着池水的寒意，但力道很大，不容挣脱。
“跟本王回去。”
说完，不等肖战反应，便拉着他，径直朝着听竹苑的方向走去，将身后一片狼藉与哭求，彻底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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