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傍晚,天气微热,晚风里还带着一丝白日的余温。龚俊和张哲煜相约在公司附近的私人篮球馆,这是他们偶尔会有的、心照不宣的“男人间的活动”。
球场上,两个平日里在商界和家庭中都举足轻重的男人,脱下了西装革履,换上了简单的运动背心和短裤,仿佛回到了血气方刚的少年时代。
运球、突破、起跳、投篮……汗水挥洒,肌肉碰撞,带着一种久违的激烈和畅快。
“可以啊龚俊,身手没退步嘛!”张哲煜一个漂亮的转身过人,笑着调侃。
“大哥你也是啊!”龚俊稳稳防守,眼神专注,嘴角也带着笑意。
这种不带任何商业色彩、纯粹出于运动和放松的较量,是两人之间一种独特的沟通和放松方式。
然而,意外往往就发生在这种看似放松的时刻。
一次激烈的篮下争抢,龚俊跃起争抢篮板,张哲煜也同时起跳,两人的身体在空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碰撞。
落地时,龚俊的右脚恰好踩在了张哲煜微微伸出的脚背上,只听“咔哒”一声轻微的脆响,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龚俊脸色瞬间一白,闷哼一声,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右脚踝。
“龚俊!”张哲煜吓了一跳,立刻蹲下身,脸上的轻松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紧张和懊恼,“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龚俊疼得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冷汗涔涔而下,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脚……好像崴了……”
张哲煜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去查看他的脚踝,只见就这么片刻功夫,右脚踝外侧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了起来,像个发起来的馒头,看起来触目惊心。
“妈的!”张哲煜低咒一声,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怪我…没注意动作!你别动,我马上叫车送你去医院!”
他立刻掏出手机,一边拨打司机电话,一边扶着龚俊,让他尽量靠在自己身上,减轻伤脚的负担。
看着龚俊疼得嘴唇发白的样子,张哲煜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抢那么凶,这要是让家里那个“小祖宗”知道了……
他几乎已经能预见到张哲瀚跳脚的模样了。
家里,张哲瀚刚给墨墨洗完澡,小家伙香喷喷地裹着浴巾被育儿嫂抱去穿衣服了。他正拿着绘本,准备哄星星睡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一看是大哥张哲煜的电话,他随手接起,语气轻松:“喂…哥,打完球了?战绩如何?没被我老公虐太惨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张哲煜有些沉重和心虚的声音:“瀚瀚……那个……龚俊他……脚崴了…”
“什么?!”张哲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声音猛地拔高,把旁边昏昏欲睡的星星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严不严重?你们在哪儿?”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去,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心疼。
“就……抢球的时候不小心……落地没落好。”张哲煜避重就轻,语气更加心虚,“我们现在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肿得有点厉害,得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你们!”张哲瀚又急又气,恨不得立刻穿过电话线,“我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也顾不上哄星星睡觉了,匆匆跟爸妈和育儿嫂交代了几句,抓起车钥匙和钱包就往外冲。
一路上,他眉头紧锁,心里把自家大哥埋怨了八百遍:打个球而已,那么拼命干什么?不知道收着点劲儿吗?明知道龚俊不是专业运动员,还跟他那么较真!真是的!
等他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急诊室时,龚俊已经拍完片子,正坐在轮椅上,受伤的右脚踝被临时固定着,高高肿起,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紫,看起来颇为吓人。
张哲煜一脸凝重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刚出来的X光片。
“瀚瀚……”龚俊看到他家瀚瀚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慌,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脚上的剧痛扯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别动!”张哲瀚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他的肩膀,目光立刻落在他那只肿得老高的脚踝上,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蹲下身,想碰又不敢碰,手指悬在半空,声音都带了颤音:“怎么……怎么肿成这样啊?疼不疼啊?”
那心疼的模样,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一样。
“没事,不疼……”龚俊下意识地想安慰他,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张哲瀚瞪了回去。
“肿成这样能不疼吗?你骗鬼呢!”他抬起头,目光唰地一下转向旁边杵着的大哥张哲煜,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全是埋怨和不满,语气也冲了起来:“张哲煜!你怎么搞的嘛!打个球而已,又不是打NBA总决赛,你至于那么认真吗?抢球也不知道让着点他!你看这脚肿的!”
张哲煜被亲弟弟这劈头盖脸指名道姓的一顿埋怨,给说得愣住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语。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当时的情况是两人都没收住,是意外,不是他故意欺负龚俊。
但看着张哲瀚那副“你就是我老公受伤的罪魁祸首”的笃定表情,以及龚俊那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下意识想为他说句话的样子,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得,这还没怎么着呢,亲弟弟的心已经完全偏到太平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憋屈,把手中的X光片递给走过来的医生,尽量平静地说:“医生,片子出来了,您看看…”
医生接过片子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X光显示没有骨折,应该只是比较严重的韧带扭伤,可能伴有部分撕裂。先冰敷,用支具固定,绝对不要负重。等肿胀消一些后,再做进一步的核磁共振检查,明确韧带损伤的程度。近期尽量抬高患肢,利于消肿…”
听到没有骨折,张哲瀚和龚俊都暗暗松了口气,但听到“韧带撕裂”可能,心又提了起来。
医生给龚俊的脚踝做了紧急处理,用了弹性绷带加压包扎并上了支具固定,又开了消炎止痛和活血化瘀的药,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整个过程,张哲瀚都紧握着龚俊的手,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时不时就问医生一句“这样疼不疼?”“会不会有后遗症?”,那紧张劲儿,比龚俊这个当事人还甚。
张哲煜全程默默跟在旁边,帮忙拿药、缴费、推轮椅,看着自家弟弟对龚俊那副嘘寒问暖、心疼得不行的模样,再对比刚才对自己那凶巴巴的埋怨,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直冒。
好不容易把龚俊安置上车,张哲瀚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伤脚,自己绕到驾驶座。
临上车前,他才好像终于想起还有个大哥存在,转过头,对着站在车旁、脸色复杂的张哲煜,语气依旧带着点没好气的埋怨:“哥,以后你们打球注意点!他这脚要是留下什么毛病,我……我跟你没完!”
张哲煜:“………”他感觉自己胸口仿佛被插了一箭。
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尾灯,张总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他汗湿还未干透的头发,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抬手抹了把脸,哭笑不得,最终所有的委屈和无奈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充满酸味的叹息:
“真是……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啊……这心偏得都没边了……”
回家的路上,张哲瀚把车开得又平又稳,生怕一点点颠簸会加剧龚俊的疼痛。
“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再把座椅往后调一点?”他时不时就侧头看龚俊一眼,眼神里的担忧满得快要溢出来。
“真的还好,瀚瀚,你别太紧张…”龚俊心里暖融融的,脚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他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张哲瀚放在档位上的手,“而且真的是意外,不怪大哥,当时我们都跳起来了,谁也控制不住…”
“怎么不怪他?”张哲瀚却不买账,嘟着嘴,“他比你壮,又经常打球,就该让着你点嘛!明知道你……明知道你金贵!”他最后三个字说得理直气壮,带着点蛮不讲理的护短。
龚俊被他逗笑了,心里软成一滩水,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指:“是是是,我金贵,我们家瀚瀚最心疼我…”
回到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张爸张妈看到龚俊肿得老高的脚踝,也是心疼得直念叨。
小星星跑过来,看着爸爸包着厚厚绷带的脚,小脸皱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支具,奶声奶气地问:“爸爸疼吗?星星给你吹吹~”
墨墨则是在育儿嫂怀里,好奇地瞪着大眼睛,咿咿呀呀地指着龚俊的脚,似乎在疑惑爸爸为什么多了个“大玩具”。
张哲瀚直接把龚俊当成了重点保护动物。严格按照医嘱,让他躺在沙发上,伤脚用好几个枕头垫得高高的,超过心脏水平。
又忙着拿来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肿痛的脚踝周围,每隔十几分钟就调整一下位置,生怕冻伤皮肤。
“喝水吗?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我妈给你做,或者我去买?”他围着龚俊忙前忙后,一会儿擦汗,一会儿喂水,一会儿又问要不要吃东西,那殷勤备至、紧张兮兮的样子,让龚俊又是享受又是无奈。
“瀚瀚,我只是脚崴了,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龚俊无奈地拉住忙得团团转的爱人,“你坐下来歇会儿,嗯?”
“我不累!”张哲瀚嘴上说着,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他的脚,“医生说了,前48小时很关键,冰敷和抬高一定要做好,不然肿得更厉害!”
晚上睡觉成了个大问题。主卧在二楼,上下楼梯显然不现实。
张哲瀚当机立断,指挥着佣人把一楼客房赶紧收拾出来,铺上干净的床单被褥,又把龚俊常用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他扶着龚俊,几乎是半抱着把他挪到客房的床上,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晚上要是想上厕所或者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叫我!不许自己逞强,听到没有?”张哲瀚坐在床边,严肃地叮嘱。
“好,听到了…”龚俊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有老婆在,我什么都不怕…”
张哲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闷闷地说:“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好,我保证…”龚俊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夜里,张哲瀚果然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就惊醒,伸手摸摸龚俊的脚,确认没有变得更肿,或者起来帮他调整一下冰袋的位置。龚俊几次让他好好睡,他都固执地摇头。
第二天一早,张哲瀚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继续他的“专职看护”工作。
喂饭、递水、拿东西、陪聊天……恨不得连厕所都替龚俊上了。
龚俊看着他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和一点点好笑填满。他家的瀚瀚,平时看着又作又娇气,真遇到事了,却比谁都靠谱,比谁都心疼他。
而另一边,备受“冷落”和“冤枉”的张哲煜张总,心里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昨天被亲弟弟那么一顿埋怨,他这心里就跟堵了团棉花似的,上不去下不来。他越想越憋屈,自己明明也不是故意的,还忙前忙后送医院、付医药费,结果倒好,落了一身的不是。
中午,他实在没忍住,给张哲瀚发了条微信,语气酸溜溜的:
【龚俊脚好点没?肿消了些吗?】
过了好一会儿,张哲瀚才回过来一条语音,点开一听,背景音里还能听到他轻声细语地问龚俊“要不要吃水果”的声音:
“嗯,好点了,但还是肿得厉害。医生说至少得固定两三周不能动。哥,你以后可真得注意点!”
得,三句话不离埋怨!
张哲煜看着手机屏幕,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手指飞快地打字:
【张哲瀚!你讲点道理!那是意外!意外懂不懂?我还能故意去崴他脚不成?】
这次张哲瀚回得倒快,也是一条语音,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偏袒:
“我知道是意外啊!但你是哥哥,你经验丰富,你反应快,你多注意点不就能避免了吗?他那么实诚,抢球肯定拼尽全力,你就不能让让他?”
张哲煜盯着手机,简直要被这逻辑气笑了。他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没等张哲瀚开口,张哲煜就忍不住开始“控诉”:
“张哲瀚!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啊?我是你亲哥!从小把你带大的亲哥!龚俊他就是崴了个脚,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把我当阶级敌人一样批判吗?我昨天跑前跑后,又是送医院又是交医药费,一句好没落着,倒被你从头埋怨到尾!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电话那头的张哲瀚似乎被哥哥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噎了一下,但随即,那点小脾气也上来了:
“我心偏?我哪有!我这是就事论事!他受伤了!肿得那么厉害!我心疼不对吗?你是我哥,我埋怨你几句怎么了?要不是你,他能受这罪吗?”
“嘿!合着还是我的错了?”张哲煜气得在办公室里踱步,“我告诉你张哲瀚,你这叫有了老公忘了哥!典型的白眼狼行为!”
“你说谁白眼狼呢!”张哲瀚声音也拔高了,“张哲煜你讲不讲理!他是我老公!我不心疼他谁心疼他!”
“我是你哥!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我昨天也被你老公撞了一下,胳膊现在还青着呢!”张哲煜开始胡搅蛮缠,试图唤起弟弟的一丝丝同情。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张哲瀚将信将疑的声音:“……你也被撞了?严重吗?”
张哲煜心里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就听张哲瀚紧接着又道:“……那你下次更得小心点了!你们俩都注意安全!”
张哲煜:“………”他感觉自己彻底败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弟弟一般见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好好照顾你金贵的老公吧!我这个‘罪魁祸首’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等张哲瀚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里五味杂陈。一边气弟弟的“偏心眼”,一边又有点好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
至少,龚俊那小子是真心对他弟弟好,而他弟弟,也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护着那个人。作为哥哥,看到弟弟婚姻幸福,被如此珍视,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放心的。
只是……这被“泼出去”的感觉,实在是有点酸爽。
他拿起内线电话,吩咐助理:“去,买点最好的进口跌打损伤药和补品,给龚总送去…”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单独订个果篮,写上‘祝早日康复,大哥知错了’…”
助理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才赶紧应下:“……好的,张总。”
张哲煜放下电话,望着窗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算了,谁让那是自己唯一的、从小宠到大的亲弟弟呢。
而他那个“金贵”的“妹夫”……嗯,看在他把弟弟照顾得还不错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龚俊收到张哲煜派人送来的东西时,正被张哲瀚喂着吃削成小块的苹果。
看着那包装精美的药材补品,以及那个写着醒目大字卡的果篮,龚俊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不小心扯到伤脚,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你还笑!”张哲瀚嗔怪地瞪他一眼,拿过那张卡片看了看,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哼,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道歉!”
龚俊拉过他的手,认真地说:“瀚瀚,真的不怪大哥,是我自己没注意。你别再说他了,你看大哥多委屈…”
“他委屈什么呀?”张哲瀚嘴上这么说,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他凑过去靠在龚俊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小声嘟囔,“我就是……就是看你受伤,心里难受嘛……”
“我知道,”龚俊亲了亲他的额头,心里一片暖融,“我们家瀚瀚最疼我了…”
他拿起手机,给张哲煜发了条消息:
【大哥,东西收到了,谢谢。脚好多了,别担心。瀚瀚就是心急,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
过了一会儿,张哲煜回了过来,只有一个高冷的字:
【嗯。】
但龚俊仿佛能透过这个字,看到那位口硬心软的大舅哥,此刻可能正别扭又稍微释然的表情。
他放下手机,搂紧了怀里的爱人,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觉得虽然脚上还疼着,但这日子,真是蜜里调油,再好不过了。
而这场因篮球而起的小小风波,以及张哲瀚那“毫不讲理”的偏心,也成了他们几家之间,日后常常被拿出来调侃,却又充满了温馨和爱意的独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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