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是弯的就出不去的房间（下）

　　就在王一博因那段突如其来的回忆而心神恍惚的间隙，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响起，将他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金凌和思追互相推搡着从一扇光门中跌撞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别扭和嫌弃，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呸呸呸”，仿佛嘴里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破系统啊！简直有毒！”金凌气得跳脚，脸涨得通红，“居然……居然强迫两个男的……亲……yue！”

　　他说不下去，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思追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难得地附和着抱怨：“规则太离谱了……”

　　休息区里顿时响起几声善意的哄笑和打趣。不过大家都是演员，吻戏本是工作的一部分，即便是男男亲吻，在职业素养面前也算不得惊天动地的大事。

　　玩笑过后，气氛很快恢复如常，只是不少人下意识地又扫了一眼入口——江澄和师姐，依然没有出来。

　　肖战闻言，下意识地挑眉，目光飞快地扫过身旁的王一博，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撞，又迅速各自移开。

　　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将手中那张画了一半的蓝忘机胡乱折了几折，直到墨线彻底被掩盖，然后塞进了口袋。

　　看着王一博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因回忆而显得格外柔软甚至有些脆弱的神情，肖战心里那点硬撑起来的冷漠终究是没立住。

　　他心一软，放弃了继续冷暴力的念头，但话到嘴边，还是习惯性地带上了一点嘲讽的语调：“怎么，说不出话了吧？”

　　王一博被他的话刺得彻底回神，他恨恨地叫了一声：“肖战！”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这样。

　　当真心话滚到嘴边，难以再用玩笑掩饰时，他们就会用这种夸张的、近乎表演的方式说出来，用尖锐的言语包裹住内里不敢直白袒露的“真心”。

　　在剧组时，他们说过太多次“绝交”、“再也不联系”，肖战甚至玩笑般说过要“分手”——虽然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算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

　　可那时，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情趣”。

　　王一博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在这个诡异的房间里，那些类似的话，肖战就要当真了呢？

　　但他一向是说不过肖战的，无论是歪理还是正理。

　　所以吼完那一声后，他就像被抽干了力气，抿紧了唇，别开脸，不再说话，周身弥漫着一种倔强又可怜的气息。

　　肖战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翻涌起来。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试图和解的、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的姿态：“行了。看在你刚才……帮我上药的份上，你之前说的那些屁话，我就不计较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咱们也不用真当不认识了，你也别老是拉着个脸。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任务得合作呢，和平共处行吗老王。”

　　王一博心里更烦躁了。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和平共处。

　　他又别扭地、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肖战觉得自己简直要魏无羡附体了——可就算演魏无羡的时候，对付蓝忘机也没这么心累过。

　　起码在片场，多数时候是王一博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见王一博还沉着脸不吭声，肖战只好又放软了些声音，带着点无奈的试探，问道：“喂，行不行啊老王？给句准话。不理我，你真要跟我绝交啊？”

　　王一博还是那副气鼓鼓的样子，腮帮子微微动着，像是把什么话在嘴里嚼碎了又咽回去。

　　他其实已经有点想松口了，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肖战平时和那些不算太熟的朋友、合作伙伴相处时，那副永远得体、周到、带着恰到好处微笑的模样就涌现在他的脑海。

　　王一博的心猛地一紧。

　　所以肖战现在，是要用那副对所有人都一样的、体面又疏离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了吗？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他猛地撇开头，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声音闷闷的：“不行。”

　　肖战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弄得也有些火大，瞪起眼睛，下意识就想怼回去跟他吵个明白。

　　可话到嘴边，他敏锐地捕捉到王一博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像被刺痛般的神色。

　　肖战到了嘴边的气话又咽了回去，他皱着眉头，带着几分不解和烦躁，压着声音问：“为什么不行啊？那你想怎样？真绝交？”

　　王一博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回头，目光直直地撞进肖战眼里，那眼神里有委屈，有执拗，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不再回避，也不再拐弯抹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不要和你绝交，”他紧紧盯着肖战，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也不要和你‘和平共处’。”

　　肖战愣住了，被他这直接的表态弄得有些懵。

　　王一博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肖战，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删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然后自己跑掉？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拍完戏就可以随手丢开的同事？”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自肖战不辞而别后就在心里转了千百回的话，“你真的……只想和我当朋友吗？”

　　肖战的脑子“嚯”地一下，空白了好几秒。

　　他完全没料到王一博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一切摊开到明面上来。

　　这太突然了，太直接了，直接到让他无所适从。

　　他几乎是本能地先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嘈杂，并没人特别注意他们这个角落，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有些慌乱地整理着自己其实并不乱的袖口，试图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和心慌。

　　等他终于从这记直球中缓过神，开始试图组织语言回答时，却发现——他也不知道答案。

　　就是因为不知道答案，因为害怕去深究那个答案背后可能意味着什么，因为承担不起那份过于前路不明的情感，他才会选择逃跑。

　　王一博就那样耐心地、固执地盯着他，等待着一个回答，仿佛能等到地老天荒。

　　在那样专注而带着压迫感的目光下，任何敷衍和谎言都显得苍白。

　　肖战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一种茫然和无措：

　　“……不知道。”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王一博想听到的。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随即，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偏执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往前逼近半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你和我在一起。”

　　肖战猛地抬头，眼睛因为惊愕而睁大，活像一只兔子：“？”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一博这句话太过直白，太过突然。

　　他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入口处光芒一闪，伴随着一阵低气压，最后两个人终于出来了——是江澄和师姐。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像一道救命符，瞬间打破了肖战和王一博之间紧绷的气氛。肖战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猛地转向入口方向，仿佛那边有什么极其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他暗自松了口气，心跳却依旧擂鼓般敲打着胸腔。

　　王一博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他不满地皱紧眉头，看向肖战，却只得到一个刻意回避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根。他知道，肖战又在逃避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江澄，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写满了“莫挨老子”的不爽。

　　师姐跟在他身后，表情也有些复杂无奈。

　　肖战立刻跟着其他几个人围上去问情况。

　　江澄没好气地吐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什么破房间！‘不是弯的就出不去的房间’！这摆明了坑人！”

　　“那你们怎么出来的？挑战成功了？”有人好奇。

　　“成功个屁！”江澄更郁闷了，压低声音，“……系统说，如果实在无法完成挑战，又不愿意永久留在这里，可以选择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

　　江澄一脸肉痛：“扣钱！扣了我五万块！说是会自动捐去做公益！”

　　他哀嚎，“我的片酬总共才多少啊！这破系统也太黑了！”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忍住，“那……为什么不选别的代价？系统没给其他选项？”

　　江澄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形容，带着点后怕和荒谬：“有啊！怎么没有！什么‘把我变成gay’、‘让我立刻退出娱乐圈改行’、‘接下来一个月只能说真话’、‘或者随机失去一项技能’，你说我敢选哪个？！”

　　他越说越气，“相比之下，扣钱还成了最轻的了！”

　　众人：“……”

　　这系统的恶趣味，果然一如既往。

　　休息区里因为这奇葩的代价选项和江澄的悲惨遭遇，暂时充满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氛围。

　　也有不少人在隐隐担忧自己的钱包，并考虑选择其他选项的可能性。

　　肖战借着这阵喧闹，彻底转过身，加入了围观和讨论的人群，刻意不再去看王一博。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依旧牢牢锁着自己，带着不满和执拗，但他现在只想鸵鸟地把头埋进沙子里。

　　王一博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系统的提示音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

　　【第三轮房间挑战全部结束。即将进入第四轮挑战，请各位做好准备。】

　　新的挑战，即将来临。而经过这几轮的波折，每个人脸上的疲惫和凝重都加深了一层。

　　这个“无限房间”，似乎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