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海鲜过敏后的几天,顶层公寓里那种剑拔弩张的冰冷气氛,似乎被那夜仓促的关心和守候冲淡了些许。虽然两人依旧交流甚少,各自忙碌,但空气中不再弥漫着那种一触即发的尖锐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彼此心照不宣的回避与观察。
王一博依旧很少回来,但偶尔深夜归来,看到书房亮着的灯光时,会下意识地停顿片刻,然后才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卧室。肖战则似乎一切如常,只是周木注意到,肖总书房的医药箱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几种强效的抗过敏药物,并且摆放得格外醒目。
这天上午,肖战需要前往王氏集团总部,与“云境”项目的技术团队进行一场关键的技术架构评审会。这是他婚后第一次单独、正式地踏入王氏的地盘。
王氏总部大厦气势恢宏,冰冷的玻璃幕墙折射着秋日的阳光。肖战在周木的陪同下,步履从容地走入大厅。他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气质清隽卓然,立刻吸引了不少过往员工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掩饰不住的惊艳,但更多的,是一种隐藏在礼貌表象下的、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轻慢。
前台接待显然早已接到通知,态度恭敬却难掩疏离地引领他们走向高层专用电梯。电梯门合拢,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肖战平静无波的脸。
技术评审会的会议室设在技术核心区域。当肖战带着周木走进去时,原本有些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长桌两侧坐满了王氏技术部的核心骨干,其中不乏一些在业内声名显赫的技术大牛。他们看向肖战的目光,复杂得多。有对其外貌的短暂惊艳,有对其“肖氏继承人”身份的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对“外来者”,尤其是以“联姻”方式介入的“外来者”的不信任和隐隐的排斥。
会议开始,由技术总监先介绍目前的架构方案。肖战听得专注,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直指核心,显示出他对技术和业务的深刻理解。然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当他开口,台下总有几道目光带着不以为然,甚至在他某个关于数据安全架构的提议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嗤笑。
肖战握着电子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将那个发出嗤笑声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神色倨傲的中年男人的样貌记在了心里。那是王氏技术部的元老之一,张威,以技术过硬、脾气耿直(或者说刻薄)闻名。
会议进行到中途,讨论到一个关键的数据接口协议选择问题。张威率先发言,力主采用一套相对保守但成熟的协议,言辞间充满了对任何“激进”方案的排斥。
肖战等他发言完毕,才平静地开口:“张总监的方案稳妥,但忽略了未来三年内数据量指数级增长和异构系统融合的趋势。我建议考虑‘星云’协议,它在保证稳定性的前提下,扩展性和灵活性更具优势。”
他引用了具体的数据和行业案例来支撑自己的观点,逻辑清晰,论证有力。
然而,张威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语气尖锐:“肖总的理论知识确实很扎实,但技术决策不是纸上谈兵!‘星云’协议在超大规模并发下的稳定性存疑,我们王氏的系统,追求的是万无一失,不是冒险和标新立异!”
他特意加重了“王氏”两个字,暗示着肖战 outsider 的身份。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能听出张威话里的针对意味。几个张威的亲信脸上甚至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周木站在肖战身后,眉头紧锁,担忧地看着自家老板。
肖战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温度降了几分。他刚想开口,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王一博带着李铭走了进来。
他显然刚从另一个会议中脱身,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冷峻气场。他扫了一眼会议室内的情形,目光在肖战和张威之间短暂停留,立刻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不寻常的紧绷。
“讨论到哪里了?”王一博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淡,却瞬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技术总监连忙简要汇报了刚才的争论焦点。
王一博听完,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肖战:“肖总坚持‘星云’协议?”
“是。”肖战迎上他的目光,语气肯定,“基于长期发展和成本效益考量,这是更优选择。相关测试数据和风险评估报告,我的团队已经准备好,可以立刻共享。”
王一博又看向张威:“张总监的反对理由?”
张威在面对王一博时,气势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坚持己见:“王总,不是我不相信肖总的数据,而是技术这东西,经验更重要!我们不能拿核心项目去冒不必要的风险!谁知道某些‘理论上’的优势,在实际应用中会不会变成致命的缺陷?”他话里话外,依旧带着对肖战专业能力的质疑。
王一博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面前的资料上,似乎在权衡。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王一博的最终裁决。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选择,更是王一博态度的风向标。他会支持自己公司的元老,还是……这位新来的“王太太”?
沉默了几秒,王一博抬起眼,目光先是落在张威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张总监,技术决策需要基于数据和逻辑,而不是单纯的经验论和固步自封。王氏不需要只会守成的技术骨干。”
张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随即,王一博的目光转向肖战,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明确的倾向:“就按肖总提议的,‘星云’协议。后续的具体测试和落地,由肖总团队主导,张总监的团队全力配合。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技术路线无意义的争论,我要的是结果。”
一锤定音。
肖战微微颔首:“明白。”
张威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王一博那冷冽的目光下,最终悻悻地闭上了嘴,脸色铁青。
会议在一种略显诡异的气氛中继续。有了王一博的表态,后续的讨论顺畅了许多,虽然张威等人依旧沉默,但至少明面上不再敢公然质疑肖战的决策。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王一博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王总。”肖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王一博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谢谢。”肖战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王一博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随即,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便带着李铭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肖战站在原地,看着他那迅速消失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他清楚,王一博今天的支持,并非出于私人感情,更多的是基于项目和利益的考量。但无论如何,这确实帮他化解了一场棘手的职场下马威。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几天后,一段经过恶意剪辑、歪曲事实的录音和几张抓拍角度刁钻的照片,开始在王氏集团内部的小范围社交群组里悄悄流传。
录音内容是那天技术会议上,肖战提出“星云”协议建议,以及张威激烈反驳的片段,但被刻意剪掉了肖战后续有力的数据论证和王一博最终的拍板,只留下了张威那句“理论知识扎实”和“纸上谈兵”,以及肖战看似“固执己见”的回应。照片则是肖战走入王氏大厅时,被刻意捕捉的侧影和背影,配文暗示其“仅凭外貌和身份就能轻易获得支持”、“技术能力存疑,全靠王总力排众议”。
流言如同病毒般悄然扩散。
“听说了吗?那位肖总,根本不懂技术,就会夸夸其谈。”
“可不是嘛,长得好看就是有特权,连张总监那样的老资格都被压下去了。”
“王总也是,平时那么英明,怎么这次……”
“还能为什么?枕边风呗……”
这些充满恶意的揣测和带着酸葡萄心理的议论,虽然不敢摆到台面上,却像阴沟里的污水,不断侵蚀着肖战在王氏初步建立的、本就脆弱的威信。
周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些流言,气愤又担忧地向肖战汇报。
肖战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忙的城市。
“查一下源头。”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点放在张威,以及和他关系密切的那几个人身上。”
“是,肖总。”周木立刻领命,他知道,肖总绝不会任由这种污蔑继续蔓延。
肖战看着窗外,玻璃上映出他清冷而坚定的面容。
流言蜚语,他并不惧怕。在商界这些年,他遭遇过的明枪暗箭数不胜数。只是,这次牵扯到了王一博,让事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想起那天会议上,王一博毫不犹豫的支持。虽然知道那是出于理性判断,但心底某个角落,还是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异样感。
而现在,这丝异样感,却被这些肮脏的流言裹挟着,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
他需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声誉,也是为了不让某些人看轻,包括那个口是心非、却会在深夜为他敲响药店门的男人。
一场无形的风暴,开始在王氏内部悄然酝酿。而这场由流言引发的矛盾,也成为了检验两人关系能否在逆境中进一步转化的试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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