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河孤舟

第十四章：暗河孤舟

地道里的滴水声，与暗河流淌的潺潺声交织在一起，成为黑暗中唯一的韵律。

顾渊在远尘的搀扶下，沿着王撼岳指示的路线，在狭窄的河道旁艰难前行。

腿伤处的剧痛在王撼岳的特效药膏作用下稍有缓解，但每一次迈步，依旧能感受到筋骨的撕扯和毒素祛除后的深层虚弱。

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示弱的声音，唯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昭示着他正承受的痛苦。

远尘一手稳稳扶着他，另一只手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他的内力如涓涓细流，持续而温和地渡入顾渊体内，护住其心脉，抵御着狼毒可能带来的后续侵袭。

王撼岳的警告言犹在耳——“三个时辰必须换药”。这成了悬在头顶的警钟，让他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出路。

“顺着暗河往下游走，约莫半天路程……”

顾渊在心中默念着王撼岳的交代，目光在昏暗的地道中搜寻。

暗河的水汽弥漫在空气里，带着一股地下水域特有的阴冷与土腥气。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与流水声不同的、更空旷的回响。

“快到出口了”

远尘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出口往往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果然，转过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地道在此汇入一个更大的地下溶洞，暗河在此变得平缓，水面也宽阔了许多。

而在水边，赫然系着一叶扁舟！舟身黝黑，样式普通，正是王撼岳所说的接应。

两人走近小舟，只见舟中除了船桨，还放着一个防水的油布包裹。

远尘打开一看，里面是些额外的干粮、清水，以及……三包用油纸仔细封好的药粉。正是王撼岳准备的解毒药。

远尘仔细检查了小舟，确认无恙后，才将顾渊小心地扶上船，让他靠在相对舒适的船头。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远尘解开缆绳，执起船桨。小舟悄无声息地滑入暗河中央，顺着水流，向着下游未知的黑暗漂去。

溶洞顶壁偶尔有缝隙透下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天光，映照在漆黑的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四下里寂静得可怕，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轻柔声响，以及顾渊略显粗重的呼吸。

顾渊靠在船头，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平安符。冰凉的符包此刻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远尘内力带来的微温。

他望着前方深邃的黑暗，思绪翻腾。江南……妹妹……赵昆……张启明……父亲的冤屈……无数线索和仇恨交织在一起。

而身边这个沉默划船的人，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他沉重命运中，唯一的光亮。

“远尘……”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显得有些飘忽。

“嗯？”远尘应道，手下划桨的动作未停。

“若……若我真能找到妹妹，待一切尘埃落定……”顾渊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可愿随我回栾城看看？我带你去看我小时候常去的那片山坡，春天的时候，那里开满了杜鹃花。”

这是他第一次对另一个人描绘战火焚毁前的故乡，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希冀，与深藏的、对某种平凡未来的渴望。

远尘划桨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他看向顾渊，在微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却挺直的轮廓。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回应，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往常柔和了些许：

“好。”

一个简单的字，却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两人心间漾开涟漪。

小舟继续在黑暗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光亮

不是溶洞顶壁透下的微光，而是自然的、越来越清晰的天光！同时，隐隐有水浪拍岸的声音传来。

出口近了。

远尘放缓了划桨的速度，示意顾渊保持安静。他警惕地望向那越来越近的出口，出口处垂挂着茂密的藤蔓，将水道遮掩得十分隐蔽。

小舟悄无声息地穿过藤蔓帘幕。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来，让习惯了黑暗的两人都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清新的、带着水汽和草木气息的空气取代了地下的腐朽土腥。

他们已然身处一条宽阔的河流之上，两岸是茂密的芦苇荡，随风起伏，沙沙作响。

远处青山如黛，天空湛蓝。这里已是北境之外，踏入了中原通往江南的水道。

然而，还不等他们适应这光明的环境，远尘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他听到了——在风声与芦苇声中，夹杂着不同寻常的、船只破水的声响，而且不止一处！

“趴下！”远尘低喝一声，猛地将顾渊按倒在船底。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支利箭“嗖嗖”地擦着船舷飞过，深深钉入对面的芦苇丛中！

“顾渊！果然等到你了！”

一个嚣张的声音从侧前方的芦苇荡中传出。只见三艘快艇迅速驶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船上之人，并非北境边军打扮，而是身着劲装的江湖人士，为首者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

赵昆的追杀，竟如附骨之疽，已然蔓延至此！他们的江南之路，从伊始，便再染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