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芦苇血战
箭矢破空的锐响与敌人的呼喝,瞬间撕碎了河面的宁静。
顾渊被远尘按倒在船底,能清晰地感受到船身因远尘急速闪避而剧烈摇晃。
他下意识想去摸刀,却牵动了腿伤,一阵钻心的疼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别动”
远尘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他单膝跪在船中,戒刀已然出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呈合围之势逼近的三艘快艇。
他身上那件从士兵身上换下的旧棉袍早已破烂不堪,此刻被河水浸透,更显狼狈,却掩不住他挺直的脊背和眼中的锐光。
那刀疤汉子站在船头,狞笑道:
“姓顾的,有人花大价钱要你的命!识相的就乖乖受死,爷爷给你个痛快!”
远尘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对顾渊快速低语:“水下。”
顾渊立刻会意。他们的小舟轻便,若能潜入水中,或可借芦苇荡摆脱追击。但他此刻伤重,行动大为不便。
远尘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手腕一翻,戒刀划出一道寒光,并非迎敌,而是猛地斩向系在船头的一个绳结。
那绳结连着船底某处,绳索应声而断的瞬间,小舟尾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脱落,船身猛地一轻。
“走!”
远尘低喝一声,揽住顾渊的腰,足下发力,小舟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疾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另一波箭雨。
同时,他另一只手抓起船上的包袱和药粉,塞入顾渊怀中。
“潜入水中,往西边芦苇最密处游,别回头!”远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打算独自断后。
“不行!”顾渊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是坚决的反对。他不能让远尘再次为他独自面对危险。
“信我。”远尘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三个时辰,我会找到你换药。”
话音未落,敌船已近在咫尺。刀疤汉子怒吼着,率先跃起,手中鬼头刀带着恶风劈向船头的远尘。
远尘将顾渊往水中一推,同时戒刀迎上。
“铿!”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远尘身形微晃,借力向后飘退,恰好落在踉跄落水的顾渊身旁。
他戒刀挥舞,荡开几支射向水中的箭矢,低喝道:“快走!”
河水冰冷刺骨,伤口遇水更是疼痛难当。顾渊回头,只见远尘那湿透的灰色身影已如鹞鹰般掠回小舟,戒刀化作一团光幕,独斗数名跃上小舟的敌人。
他那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凛然的肃杀之气,招式狠辣精准,竟是以攻代守,死死缠住了大部分敌人。
顾渊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猛吸一口气,忍住剧痛,奋力向西边的芦苇丛潜去。身后兵刃相交声、怒骂声、落水声不绝于耳。
芦苇根系缠绕,水下视线昏暗。顾渊凭借着在军中练就的水性和顽强的意志,拼命向前游动。
胸前的平安符在水中微微飘荡,仿佛在提醒他那个必须履行的承诺。他不能死在这里,远尘还在为他苦战。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厮杀声变得模糊,顾渊才敢在一处茂密的芦苇根丛中悄悄冒头。
他剧烈地喘息着,伤口在冷水和剧烈运动下传来阵阵灼痛和麻痹感,狼毒似乎有再次发作的迹象。他紧紧攥着怀中的药粉包,那是远尘与他约定的信物。
他藏身在芦苇丛中,焦急地望向来的方向。河面上只剩下那艘破烂的小舟随波荡漾,几具黑衣人的尸体漂浮在水面,血迹缓缓晕开。却不见远尘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顾渊的心脏。远尘他……
就在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回去寻找时,身旁的水面忽然悄无声息地分开,一个灰色的身影带着微喘浮现出来,不是远尘又是谁?
他那身破旧的棉袍被划破了几处,肩头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浸湿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坚韧的轮廓。
发丝凌乱,几缕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旁,呼吸略显急促。但他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沉静,在看到顾渊安然无恙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
顾渊喉咙发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解决了”
远尘言简意赅,目光在顾渊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注意到他紧捂左腿的动作:
"撑得住吗?"
顾渊咬牙点头,但额角的冷汗出卖了他的状况。
"先上岸。"
两人相互扶持,艰难地爬上泥泞的河岸,迅速隐入岸边的树林之中。
林深叶茂,将正午的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铺满落叶的地上。
远尘搀扶着顾渊,尽可能深入林地,寻找隐蔽之处。
顾渊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左腿几乎无法着力,大半重量都压在远尘身上。
"必须换药了"远尘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动作明显加快。
他小心地解开被血水浸透的布条,当看到伤口时,眉头紧锁——伤口边缘泛白肿胀,中心却呈现不祥的青黑色。
“狼毒被冷水激发了”他取出油布包,动作却突然一顿。
顾渊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远尘展开油布包,只见里面只剩两包完好的药粉,第三包已被河水浸透,药粉混作一团糊状,显然不能用了。
“有一包药......被水泡坏了”远尘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顾渊能听出其中的凝重。
王撼岳准备的药,在刚才的混战中损坏了一包。
远尘拆开其中一包
他先取出水囊,用仅存的少许清水仔细清洗伤口周围,然后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棉袍内里相对干净的中衣布料。
“可能会很疼。”
他看了顾渊一眼,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受损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顾渊身体猛地一颤,却死死忍住,没有出声。
远尘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动作熟练而轻柔。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中的忧虑并未散去。原本三天的药量,现在只剩两包。
“伏兵在此出现,说明主要水道和官道都不安全。我们需要找一条更隐蔽的路,去往最近的市集。”
他拿出王撼岳给的那份简陋地图,在上面仔细搜寻:
“据此地向南三十里,有一处名叫‘野猪岭’的地方,山脚下据说有个不大的墟市。看看能否配到替代的药材。”
顾渊靠在冰冷的石头上,虚弱地点头。
他深知狼毒的厉害,若无解药压制,后果不堪设想。他看着远尘肩头那道还在渗血的刀伤,低声道:
“你的伤……”
“无碍。”远尘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划伤。
三十里,对于健康人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重伤在身、又被追杀的他们,这段路程充满未知与危险。
“休息一个时辰,等天色晚些再动身。”远尘做出决定。夜间行进虽然艰难,却能更好地隐匿行踪。
顾渊没有反对。极度的疲惫和伤痛袭来,他靠在石壁上,眼皮沉重。
朦胧中,他感觉到远尘就坐在他不远处,并未休息,而是静静打坐,耳廓微动,警惕着林间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份无声的守护,成了他沉入昏睡之前,最安心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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