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林之远帮赵琰还东西给贺宇丞后，他们两个人莫名的多了一些联系。有时候是林之远路过赵琰打工的书店，看见他在整理书架，会进去买杯咖啡，随意聊两句；有时是林之远晚上兼职结束，收到赵琰发来的消息。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回避过往，就像两颗被生活磨出裂痕的石头，在彼此的沉默里找到一丝安稳。
这天午后，林之远正对着衣柜翻找外套，指尖刚触到那件浅灰色的薄针织衫，身后传来贺宇丞的声音。
“去哪？”
贺宇丞刚从图书馆回来，肩上还挎着书包，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林之远手里的外套，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去宾馆看个长辈。”林之远转过身，把外套套在身上，拉了拉衣领，“赵琰的奶奶，前两天刚从老家来啊S市看病。”
“赵琰？”
“嗯。”林之远点头，“他表姑和我奶奶是邻居，小时候总见，对我一直挺照顾。这次陪着赵琰奶奶一起来看病，我过去看看。”
贺宇丞沉默了几秒，“我跟你一起去。”
林之远愣了一下：“你？不太方便吧，你又不认识他们。”
“认识一下就熟了。”贺宇丞笑了笑，转身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林之远看贺宇丞认真的样子，没在拒绝。
俩人打车来到赵琰奶奶住的宾馆。那是一家离医院不远的经济型宾馆，走廊里铺着略显陈旧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轻轻的。林之远按照赵琰给的房号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了表姑的声音。
“来了！”
门打开，表姑看到林之远，立刻露出了笑容：“之远来了，快进来！”她的目光落在贺宇丞身上，愣了一下。
“阿姨，这是我同学，贺宇丞。”林之远连忙介绍，“他听说你们来了，也想过来看看。”
“哎呀，太客气了！”表姑连忙侧身让他进来，语气熟络，“快坐快坐，小琰刚下楼买东西去了，马上就回来。”
宾馆房间不大，摆着两张床，赵琰奶奶正靠着窗户上的床，盖着薄被。看到林之远他们来了，挣扎着想做起来，眼里满是笑意：“你们来了，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奶奶，您别动，躺着就好。”林之远连忙走过去，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我们给您带了点水果，您尝尝。”
贺宇丞也跟着走过去，微微俯身，语气温和：“奶奶，您好，我是林之远的同学，贺宇丞。祝您早日康复。”
“好好好，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奶奶笑着点头拍了拍贺宇丞的肩膀“大小伙子长的也精神。”
表姑给他们倒了水，正要说话，门被推开了。赵琰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推开门的瞬间，赵琰的视线最先撞进一片熟悉的深蓝色里，脚步猛地顿住。
贺宇丞正坐在床边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小心翼翼的削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侧脸线条，眉眼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赵琰？”表姑察觉到了动静，转头看过来，“你回来了。”
赵琰看到贺宇丞的那一刹那其实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手里的塑料袋差点滑落。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袋子竟一时不知到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贺宇丞会不会说漏了些什么。
上次奶奶手术。需要三十万，三十万，对这个早已被债务压的透不过气的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他在书店和酒吧这些的兼职，一部分是给奶奶的生活费和药费，一部分还债，根本攒不下钱。但是他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
后来他在酒吧里拼命的陪酒，只希望能快速攒够那三十万，可惜还是远远不够，亲戚的钱至今还都没还清，哪里还能借得出那么一大笔钱。他把自己泡在酒精里，只为多赚点陪酒费。
那天凌晨一点，赵琰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酒吧，胃里翻江倒海。蹲在路边呕吐，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贺宇丞的脸。
“上车。”贺宇丞的声音低沉。
赵琰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我有话跟你说。”贺宇丞推开门，走了下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关于你奶奶的手术费。”
听到“手术费”三个字，赵琰的身体顿了一下，终究还是上了车。
车里弥漫的香水味和贺宇丞身上的味道一样。赵琰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你奶奶手术需要三十万，借你你又不要。”贺宇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赵琰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他听出贺宇丞接下来可能要说能来钱的门路：“你想让我做什么？”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贺宇丞的手握了握方向盘：“我包养你。”
“你说什么？”赵琰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琰抹了把脸，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贺宇丞，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也不行。”赵琰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酒后的飘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贺宇丞，“我在GAY吧打工，不代表我就是GAY。你这眼光也太偏了吧？”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 -- 常年跑步锻炼炼就的匀称身材藏在洗的发白的衬衫里，线条利落，却算不上他们说的“白白净净”，更谈不上“肌肉发达”。酒吧里那些被簇拥的男生，要么是皮肤细腻的奶油小生，要么宽肩窄腰的健身型男，他这样的，顶多算“看着结实”。
“人家包养都找那种软乎乎、能让人疼的，要么就是身材好到能摆造型的。”赵琰嘲笑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我虽然不算差，但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再说了，就算你真包养我，我也不想上你啊。”
后来，贺宇丞还是在背后动用了一些关系将钱交上，但是让医院通知赵琰手术费还是需要交十五万。十五万已经比至前少了一半，赵琰算了算还差五万。
“手术不能拖。五万是借你，又是给你。错过了机会又耽误奶奶的病。”贺宇丞简短的分析情况。最终赵琰接受了贺宇丞的五万块。
“我觉得我像个没用的废物。”赵琰带着一丝的无力感慨了一句。
“我没那个意思。”贺宇丞靠近他，“我知道你要强，也知道你不想欠别人太多。所以钱你每个月还是要还的，按照你的承受力金额来。”
“我…”赵琰抿了抿唇，最终也还是只说了“谢谢”。
自从奶奶手术成功后，他感觉自己身边好像又被阳光围绕了一般。比如这天林微微就给他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兼职。林微微知道赵琰跑步好，想让他帮忙教下邻居家弟弟跑步，那个小弟弟是个小胖墩，不爱运动，家长也着急，将来中考体育怎么办，就算不考试也不能不运动。林微微帮忙搭个线，那家给的私教课费用也不低。赵琰很感激林微微。
林微微是本地人，所以中午书店午休的时候赵琰想让她领着去一家好点的饭店请她吃一顿，感谢她的帮忙介绍。结果林微微说她妈给她带了便当，让他跟着一起吃就行，没那么多讲究，不用请客感谢她，她只是举手之劳。
赵琰想想也没拒绝，决定下次有机会再请也行。两个人就这样决定在书店吃便当来解决午饭。
贺宇丞推门进来的时，第一眼就看见柜台后面的两个人 -- 赵琰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饭盒，对面的女生笑盈盈地递过一双筷子，饭盒上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自制便当。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贺宇丞脚步顿在原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密密麻麻的酸涩蔓延开来。他认得那个女生，是最近总跟着赵琰的林微微。此刻，他正夹着一块糖醋排骨，小心翼翼地放进赵琰碗里，语气亲昵：“你尝尝，我妈说这个做法最正宗了。”
赵琰笑着抬起头，正好瞥见贺宇丞的目光，手里的筷子猛的一顿，“你怎么来啦？”
贺宇丞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视线落在小熊饭盒上，声音干涩“没什么，路过，过来看看你。”目光忍不住又在赵琰和林微微时间快速打量了一下。
赵琰碗里的排骨还冒着热气，女生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就连赵琰脸上的笑容都有着一种被人精心对待的温柔。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呢？赵琰是直的，他有权利接受女生的好意，有权利拥有正常的感情。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旁观者。
“那我先走了”贺宇丞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的失落，“你忙吧，不用管我。”
书店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的暖光和笑语。
在听到贺宇丞说“不用管我”时，赵琰心里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嚼了好几遍：哪里不用管了，你可是我的账主子！脸上一脸失落，却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赵琰抬脚就跟了出去。
“你回去吧，别让人家女生等急了。”
“急什么？我和她随时都能吃饭。我们常见面。”赵琰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小小带着调皮的弧度，故意拖长音：“倒是你，贺少～我的账主子～我得把你伺候好了，耽误你的事，我可赔不起。”
“不用。”贺宇丞干巴巴的回了两个字后转身就走了。没多留一个眼神给赵琰。赵琰看他头也不回的走的，也没多想转身回了店里和林微微吃完午饭。
直到奶奶来检查，贺宇丞都没在来找过他，他估计贺宇丞也挺忙的，也就没在打扰他。但后来越想越觉得贺宇丞好像生气了。可能是他对贺宇丞的态度不太好，哪有欠人家钱的还用那样的语气调侃人家是‘账主子’。多少有些不礼貌。
今天在这突然碰到贺宇丞，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和林之远一起来。
“别傻站着了，快过啊。”表姑姑看他发呆的样子，赶紧把他拽了过来。几个人又围在一起唠了唠家常，说了说彼此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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