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天气说变就变。午后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却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肖战刚从书肆回来不久,正坐在窗边就着天光读书,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阻在了屋内。天色迅速暗沉下来,雨幕如织,将听竹苑笼罩在一片水汽朦胧之中。
他起身想去关严窗户,却见苑门外,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正快步穿过雨幕,朝小楼走来。是王一博。
肖战心中微讶。这样的暴雨天,他为何而来?
不及细想,王一博已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湿冷的潮气。他收拢雨伞立在门边,墨色常服的下摆已被雨水打湿,深了一块。他看了眼站在窗边的肖战,语气如常般平淡:“准备一下,随本王出府。”
“现在?”肖战看了眼窗外倾盆的大雨,有些迟疑,“王爷,雨势甚大……”
“马车已在侧门等候。”王一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秦苍查到些与你谢家旧案相关的线索,需你亲自去确认。”
谢家旧案!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肖战脑中炸开。他浑身一震,猛地看向王一博:“王爷此言当真?”
王一博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情绪:“本王从无虚言。”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希望瞬间攫住了肖战。他再也顾不得窗外暴雨,立刻道:“我这就随王爷去!”
马车在雨幕中艰难前行,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的声响。车厢内,气氛凝重。肖战紧靠着车窗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如擂鼓。家族冤屈,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王一博突然告知此事,是真是假?是新的试探,还是……
他忍不住看向对面的王一博。他正闭目养神,侧脸在晃动的车灯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看不出丝毫端倪。
行至一段僻静街道,马车忽然猛地一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惊慌的声音和马匹不安的嘶鸣。
“怎么回事?”王一博睁开眼,眸光锐利。
秦苍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带着凝重:“王爷,前方道路被风雨刮倒的大树阻断,一时无法通行。我们需绕道城西,但那边路况不佳,恐需些时辰。”
王一博眉头微蹙,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了看。雨势丝毫未减,天色已彻底黑透,只有车灯在雨幕中映出昏黄的光晕。
“绕道。”他简洁下令。
马车调转方向,驶入更狭窄的街道。道路果然泥泞不堪,车厢颠簸得厉害。肖战紧紧抓住窗棂,才勉强稳住身形。
行至一处洼地,车轮猛地陷入一个泥坑,整个车厢剧烈倾斜!肖战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被甩向对面!
预料中的撞击并未到来。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接住,带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
肖战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王一博近在咫尺的脸。车厢内空间狭小,灯光昏暗,两人呼吸可闻。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长睫上沾染的细微水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
王一博的手臂依旧环在他腰间,没有立刻松开。他的目光落在肖战因惊吓而微张的唇上,眸色深沉如夜。
“怕了?”他低声问,气息拂过肖战耳畔。
肖战心脏狂跳,想要挣脱,身体却有些发软。“没……没有。”
王一博凝视着他,没有说话。车厢外是哗啦啦的雨声和车夫努力驱马的吆喝,车厢内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和暧昧之中。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方的气息。
许久,王一博才缓缓松开手,将肖战扶回座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坐稳。”
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靠近与凝视,只是暴雨颠簸中的一个错觉。
肖战侧过脸,看向窗外无尽的雨幕,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腰间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只手臂的力量和温度。
马车在雨中艰难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前停下。秦苍撑伞候在车外:“王爷,到了。”
王一博率先下车,肖战紧随其后。宅门开启,一个面容普通、眼神精干的中年男子将他们引入内室。
室内陈设简单,烛火摇曳。男子向王一博行礼后,呈上一个小木匣:“王爷,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只是……线索到了河西李记绸缎庄便断了,对方手脚很干净。”
王一博打开木匣,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件碎片和一些账目残页。他仔细翻看片刻,将木匣递给肖战:“看看,可认得这些笔迹或印记?”
肖战颤抖着手接过,就着烛光仔细辨认。那些残破的纸张上,依稀能看出是与他父亲往来的一些书信草稿和几笔不明账目,笔迹确有几分相似,但关键处都已损毁,难以作为确凿证据。而那个“李记绸缎庄”,他更是毫无印象。
希望如同被雨水浇灭的火苗,迅速黯淡下去。他抬起头,眼中难掩失望:“这些……似乎与家父有关,但太过残缺,无法证明什么。至于绸缎庄,我从未听家父提起过。”
王一博似乎并不意外,他示意那男子退下,然后对肖战道:“对方行事谨慎,不会留下明显把柄。此事急不得,需从长计议。”
回程的路上,雨势渐小。肖战抱着那个木匣,沉默地望着窗外。希望落空的感觉,比这春夜的寒雨更冷。
“失望了?”王一博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
肖战没有回头,轻声道:“至少……王爷让我知道,并非全无痕迹。多谢王爷。”
这一次,他的感谢里,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真心。无论王一博出于何种目的,他确实在调查谢家之事。
王一博看着他被雨水打湿少许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忽然解下自己干燥的外袍,扔到他身上:“披上。”
肖战怔住,抱着还带着体温的衣袍,一时无言。
“你的命是本王的,”王一博闭上眼,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在查清真相之前,别染上风寒,徒增麻烦。”
马车在夜色中驶向楚王府。肖战裹着那件宽大的外袍,上面清冽的冷松气息将他包裹。他偷偷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心中那片迷雾,似乎被这夜雨冲刷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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