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觉得，这次他是真的、真的、再也不要理龚俊那个控制狂了！
事情的导火索，其实小得不能再小。
他接了个新代言，是个充满活力的运动饮料品牌。广告拍摄方案里，有一个他需要从一米多高的台子上后仰跳下，落入下方充气垫的镜头。动作本身没什么难度，保护措施也做得十足，对于有过武打戏经验的张哲瀚来说，几乎是小菜一碟。
然而，这份拍摄方案递到龚俊手里，就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这个动作，不行。”龚俊放下方案，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语气是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张哲瀚正喝着水，闻言差点呛到：“为什么不行？这有什么危险的？下面那么厚的充气垫！”
“后仰跳跃，对腰椎和颈椎的瞬间冲击力不容忽视。你的腰伤虽然是陈旧性的，但并未完全根治，任何意外风险都必须排除。”龚俊开始他的医学分析，条理清晰，字字戳在“为你好”的点上，“而且，下落过程中的姿势一旦控制不好，很可能造成软组织挫伤甚至……”
“够了！”张哲瀚猛地放下水杯，打断他的话，胸口因为怒气而起伏，“龚俊！我是演员！我不是你实验室里的标本！我有我的专业判断！这点高度，这种保护，根本没问题！你不能拿你医院里那套风险评估来套用我的工作！”
“你的专业判断不包括无视潜在的健康风险。”龚俊的语气也冷了下来，“这件事，没有商量。要么让品牌方修改方案，要么推掉。”
“你！”张哲瀚气得眼圈都红了。
这种被全盘否定、被当做易碎品一样严密管控的感觉，让他憋屈到了极点。他为了复出，为了恢复状态，付出了多少努力？腰背肌训练一天不敢落下，饮食严格控制，作息尽量规律……他努力做到最好，不就是希望能重新拥抱他热爱的事业吗？
可到了龚俊这里，仿佛他的一切努力和专业判断都是儿戏，只有他那套冷冰冰的医学理论才是真理。
“你根本不懂！你从来就没真正支持过我的工作！你只想把我关在家里，关在你认为‘安全’的笼子里！”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张哲瀚口不择言地吼道。
龚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张哲瀚，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控制欲强！你根本不信任我！我受够了！”张哲瀚吼完，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手机，转身就冲出了家门，把龚俊那句压抑着怒火的“你去哪儿”狠狠甩在了身后。
他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娘家！
这一次，他比任何一次都要决绝。坐在回父母家的出租车里，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不是伤心，是气的，是憋屈的！他觉得自己在龚俊眼里，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有职业尊严的个体，只是一个需要被时刻监控、不能行差踏错的“病人”。
到了父母家，张妈妈看到他红肿着眼睛、气鼓鼓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又是怎么了？和俊俊吵架了？”
“妈！这次你别劝我！我要跟他分居！这日子没法过了！”张哲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爸爸在一旁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杯温水：“夫夫俩，有话好好说嘛……”
“没法好好说！他根本就不讲道理！他就是个暴君！独裁者！”张哲瀚抬起头，开始控诉龚俊的“罪行”，从管他吃饭睡觉，到干涉他工作，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妈妈听完，倒是比上次淡定许多。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小两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闹别扭是常态，但归根结底分不开。她拍了拍儿子的背：“行了行了，先消消气。在妈这儿住两天，冷静冷静也好…”
张哲瀚重重地“嗯”了一声，心里打定主意，这次龚俊要是不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给他足够的“自由”和“尊重”，他绝对、绝对不回去！
然而，他低估了龚俊的行动力，也低估了那个小小“盟友”的威力。
第二天下午，张哲瀚正窝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心里其实有点空落落的。习惯了这个时间点，该是小坚果睡醒午觉，缠着他讲故事或者一起玩玩具的时候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以及张妈妈有些迟疑的声音：“瀚瀚……俊俊和坚果来了……”
张哲瀚心里猛地一跳，随即一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来了？来得正好！他倒要看看，这次龚俊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一级“战斗”准备，板着脸打开房门。
果然，龚俊就站在客厅里，依旧是一身挺括的衬衫长裤，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似乎昨晚也没睡好。他手里没拿任何“礼物”或者“道歉信”，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而真正让张哲瀚心里一咯噔的，是龚俊脚边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坚果今天穿了一身特别可爱的背带裤，里面是件白色的小衬衫，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那是张哲瀚平时在家最喜欢抱的、有点旧了的胡萝卜形状抱枕。
小家伙仰着小脸，那双酷似龚俊的狗狗眼，此刻没有了平日的亮晶晶，反而氤氲着一层水汽，眼圈和鼻头都红红的，小嘴巴微微瘪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强忍着不哭出来的小模样。
这、这架势……张哲瀚心里瞬间警铃大作。龚俊这狗男人！竟然又把儿子当“武器”！
“妈妈……”小坚果看到张哲瀚，小嘴一瘪，带着哭腔的、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像小猫爪子一样挠在张哲瀚的心尖上。
张哲瀚硬起心肠，没理儿子，直接瞪向龚俊，语气硬邦邦的：“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不想看见你！”
龚俊还没说话，小坚果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极其压抑的、抽抽噎噎的哭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眼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一边哭，一边抱着胡萝卜抱枕，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张哲瀚面前，伸出小短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腿，把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他裤子上。
“妈妈……呜呜……妈妈不要生气……不要不要坚果和爸爸了……呜呜呜……”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连贯，“坚果……坚果好想妈妈……昨天晚上……都没有妈妈讲故事……睡不着……呜呜……”
张哲瀚：“………”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又酸又疼。他努力筑起的心防，在小儿子这真情实感的眼泪和哭诉面前，开始摇摇欲坠。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想蹲下去抱抱儿子，又觉得这样太没立场，只能强撑着，把目光投向罪魁祸首龚俊。
龚俊接收到他的目光，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他昨天半夜哭醒了好几次，抱着你的枕头不撒手，今早起来就一直抱着这个抱枕，说要来找妈妈…”
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一丝一毫的指责，却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量。
张哲瀚低头看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家伙，看着他紧紧攥着自己裤腿的小手，听着他嘴里反复念叨的“想妈妈”、“不要不要坚果”，鼻子一酸，差点也没忍住眼泪。
这让他怎么招架？！
“妈妈……”小坚果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一簇一簇的，更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可怜，“坚果以后……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让爸爸惹妈妈生气……妈妈，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说着，他又把脸埋回去，小身子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妈妈……你不要坚果了吗？”
——！！
这句话，像是一记绝杀，精准地命中了张哲瀚最柔软的要害。
他所有的怒气、委屈、坚持，在这一刻，被儿子这句带着恐慌和不确定的疑问，彻底击得粉碎。
他怎么可能不要他的小坚果？这是他怀胎十月，历经辛苦生下来的宝贝，是他和龚俊爱情的结晶，是他的命根子啊！
“胡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张哲瀚再也忍不住，蹲下身，一把将哭得可怜兮兮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妈妈最爱坚果了！怎么可能不要你！”
小坚果被他抱住，仿佛找到了安全的港湾，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那妈妈回家……回家嘛……坚果想和妈妈一起睡……想妈妈做的鸡蛋羹……呜呜……”
张哲瀚抱着怀里软乎乎、哭得湿漉漉的小身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抬头，红着眼眶瞪向一直沉默站在那里的龚俊，眼神里充满了控诉和无奈——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么小就会用这招！
龚俊接收到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也蹲了下来。他没有试图去抱张哲瀚，只是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
“好了，坚果不哭了…”龚俊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只是……生爸爸的气…”
他抬起头，目光终于正式对上张哲瀚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坚持，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疲惫、无奈和一丝歉意的情绪。
“昨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龚俊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缓和，“我过于强调风险，忽略了你的专业性和感受。我道歉…”
张哲瀚愣住了。他没想到龚俊会这么直接地道歉。这不像他。
龚俊继续道：“你的工作，我理应支持，而不是一味地阻止。以后……类似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评估风险，找到既能保证安全，又不影响你工作的方案。你觉得呢？”
他的态度放得如此之低，语气如此诚恳，再加上怀里还有个眼泪汪汪、时刻准备着继续“茶言茶语”的小家伙……
张哲瀚发现自己彻底没脾气了。
他能怎么办？跟一个两岁小孩计较？还是对一个已经低头认错（虽然可能并非完全真心）的丈夫继续不依不饶？
他抱着儿子，看着龚俊，半晌，才闷闷地哼了一声：“……你说真的？以后不随便干涉我工作了？”
“嗯。”龚俊应了一声，伸手，将他和儿子一起，轻轻揽住，“我保证，会尽量……尊重你的专业判断…”
尽量……张哲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也知道，这大概是龚俊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小坚果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气氛缓和，立刻打蛇随棍上，搂紧张哲瀚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带着未散的哭腔，奶声奶气地撒娇：“妈妈最好了！我们回家吧！坚果想吃妈妈做的鸡蛋羹了！”
张哲瀚看着儿子那瞬间阴转晴、充满期待的小脸，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你呀……跟你爹一样，都是来克我的！”
小坚果听不懂“克”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妈妈这是答应了，立刻破涕为笑，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泪花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龚俊看着这一幕，眼底深处也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他站起身，顺势将张哲瀚也拉了起来。
“走吧，回家…”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张哲瀚抱着沉甸甸（物理和心理上都是）的儿子，瞪了龚俊一眼，但最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还能怎么办呢？
自家男人，自家儿子，一个冷静强势，一个“茶”艺精湛，联手起来，他根本毫无胜算。
算了，被吃得死死的，就被吃得死死的吧。
反正，这个家，有他们在，才是完整的。
至于那个广告动作……哼，回去再慢慢跟他“商量”！
张哲瀚抱着儿子，被龚俊半揽着，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一次，他心里那点不甘和憋屈，终究是被怀里小家伙依赖的拥抱和身边男人难得的妥协，给慢慢熨帖平了。
而趴在妈妈肩头的小坚果，对着身后跟着的爸爸，偷偷眨了眨那双还带着水汽、却已然恢复狡黠的大眼睛。
龚俊接收到儿子的信号，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嗯，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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