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别院的静室,药香弥漫。肖战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神色有些空茫。自那日中毒被送至此处,已过了三日。身体里的毒素虽已清除,但元气大伤,每日大部分时间仍是昏沉乏力。
门被轻轻推开,侍女端着药碗悄无声息地进来。还未等她开口,一个玄色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泄入的天光。
“给本王。”王一博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侍女连忙躬身将药碗呈上,然后低头退了出去,细心地将门掩好。
王一博走到床边,并未立刻将药递给肖战,而是先拿起药碗,用银匙轻轻搅动了几下,又凑近鼻尖闻了闻。他做这些动作时十分自然,仿佛只是例行公事,但那双锐利的眸子却仔细检查着药汁的成色和气味。
肖战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中微动。这位权势滔天的楚王殿下,竟会亲自查验他的汤药?
“温度刚好,喝了。”王一博将药碗递过来,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
肖战接过温热的药碗,浓重的苦涩气味扑鼻而来。他垂眸,正准备一口气饮下,却见王一博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放在床头小几上。
“路过凝香斋,顺手买的。”他的目光瞥向窗外,语气随意,仿佛真是无心之举。纸包散开,露出几块精致的梅花香饼,正是他中毒前一日,王一博曾命秦苍去买过的那种。
肖战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从城西的书肆到城北的别院,并不会“路过”位于城中的凝香斋。他没有戳破,只是低声道:“谢王爷。”
药汁极苦,肖战蹙着眉,屏息将药喝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放下药碗,一块散发着清甜梅香的糕点便被递到了他唇边。
肖战一怔,抬眼看向王一博。对方神色依旧平淡,只是举着糕点的手稳稳地停在那里,没有收回的意思。
“本王不喜药味。”王一博给出了一个算不上解释的解释。
肖战迟疑一瞬,终是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香饼。甜意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冲淡了喉间的苦涩。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薄红,这般近乎喂食的亲密举动,让他极为不适。
王一博看着他细微的反应,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回油纸包,状似无意地问道:“今日感觉如何?”
“好些了。”肖战用丝帕擦了擦嘴角,轻声回答,“只是浑身无力。”
“沈太医说了,毒性伤及经脉,需静养半月。”王一博在床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他指了指床边小几上几本崭新的书籍,皆是些山水游记、诗词杂录,并非经世致用的学问,更像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
肖战的目光扫过那些书,心中滋味复杂。这个人,一面说着“棋子”、“代价”这样冷酷的话,一面却又做着这些细致周到、甚至堪称……体贴的事情。
“王爷为何……”肖战忍不住开口,却又顿住,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为何救他?为何如此照料?
王一博抬眸看他,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你想问什么?”
肖战抿了抿苍白的唇,最终还是换了个问题:“王爷为何对肖战……如此费心?”
王一博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他一贯的冷峭和掌控欲:“本王说过,你的命是本王给的。在你失去价值之前,本王自然要让你好好活着。”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肖战,“况且,一枚上好的棋子,若轻易毁了,岂不可惜?”
又是棋子。肖战的心微微一沉,刚刚因那香饼而生出的一丝暖意,瞬间冷却。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是肖战妄言了。”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等你养好身子,”王一博忽然又开口,打破了寂静,“谢家旧案,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肖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的光芒:“王爷此言当真?”
“本王从不妄言。”王一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前提是,你得有命等到那一天。”他整理了一下衣袖,转身向门外走去,“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蜜饯若不够,让下人再去买。”
门被轻轻合上,室内重归宁静,只剩下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梅花甜香。
肖战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柔软的锦被。王一博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他片刻的恍惚。是了,所有的照料,或许都只是因为自己还有“价值”。调查谢家旧案,是他无法拒绝的诱饵,也是王一博牢牢掌控他的缰绳。
可是……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梅花香饼的清甜,和方才那人指尖不经意擦过时,那一抹微凉的触感。
这个楚王王一博,心思深沉如海,行为矛盾难测。他的冷酷是真的,但他的维护和这些细微处的“顺手”之举,又究竟有几分真,几分是算计?
肖战闭上眼,只觉得身心俱疲。在这场博弈中,他步步被动,如履薄冰。而最危险的,并非明枪暗箭,而是他发现自己那颗本应充满恨意和戒备的心,竟开始因这点滴的“照料”而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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