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庭院里那棵老银杏树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落，周而复始中，小嘟嘟（龚佑礼）在爸爸妈妈时而甜蜜、时而“鸡飞狗跳”的陪伴下，又长大了一点点。
他四岁的小脑袋瓜里，已经能装下很多很多的事情，比如爸爸的书房不能随便进去捣乱，比如妈妈心情不好的时候撒娇最管用，再比如，晚上如果能成功赖在爸爸妈妈的大床上，就是最幸福的胜利。
然而，有一个小小的、持续存在的“未解之谜”，像一颗闪烁的、看不真切的小星星，时常在他的小脑瓜里亮起又熄灭——为什么，有些早晨醒来，他会发现自己不是睡在香香软软的妈妈身边，而是孤零零地在自己的儿童房里？
更奇怪的是，在这些特定的早晨，当他揉着眼睛，光着小脚丫“哒哒哒”跑向主卧时，总会被早已起床、穿戴整齐的爸爸在门口“拦截”。
爸爸会蹲下来，用他那双平时看起来很严肃，但此刻却格外温和的狗狗眼看着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嘟嘟，乖，妈妈还在睡觉，很累，我们不要吵他，好不好？”
嘟嘟会踮起脚尖，努力想从爸爸宽阔的肩膀旁边望进去。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妈妈确实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发顶，看起来睡得正沉，一点动静都没有，和平常那个会笑着把他搂进怀里，用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说“宝贝早安”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可是……嘟嘟想妈妈了……”嘟嘟的小嘴瘪了起来，委屈巴巴的。他想不通，为什么妈妈今天会这么“懒”，连他的早安吻都不要了。
这时，爸爸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贿赂”他。有时候是拿出他最喜欢的、平时被严格限制的巧克力味小熊饼干；有时候是承诺带他去公司楼下的室内游乐场疯玩一整天；最厉害的一次，爸爸甚至搬出了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好久、但妈妈一直以“太大太占地方”为由没同意的巨型轨道火车套装！
“嘟嘟乖，跟爸爸先去吃早餐，让妈妈多睡一会儿。”爸爸的声音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讨好的耐心，“你看，妈妈为了照顾嘟嘟，平时都很辛苦，对不对？我们要让妈妈好好休息。”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嘟嘟想起妈妈有时候陪他玩累了，确实会靠在沙发上休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些特定的日子妈妈会“特别累”呢？他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像个小老头。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些妈妈“特别累”的早晨，爸爸的表现也和平常很不一样。
平时的爸爸，虽然也很爱他，但总带着点大总裁的威严和距离感，会要求他自己收拾玩具，会因为他挑食而板起脸。
可在这些早晨，爸爸简直温柔得像换了一个人！不仅会破例允许他多吃一块小蛋糕，会耐心地陪他拼最复杂的乐高，甚至在他不小心把牛奶洒在爸爸昂贵的定制西裤上时，爸爸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叹口气，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而不是像平时那样，虽然不会凶他，但会严肃地告诉他“下次要小心”。
最让嘟嘟奇怪的是，爸爸的眼神总会时不时地飘向主卧紧闭的房门，眼神里带着一种……嗯，嘟嘟形容不出来，有点像他做错了事，想求妈妈原谅时的那种小心翼翼，又有点像他得到了最想要的玩具时，那种亮晶晶的、藏不住的开心。总之，非常复杂。
等到妈妈终于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出来，通常都已经是中午了。妈妈的脸色会有点苍白，走路也比平时慢，像是真的没什么精神。他会软软地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他们父子俩。
而这时，爸爸就会立刻化身为最殷勤的“仆人”。
“瀚瀚，醒了？头疼不疼？要不要喝点蜂蜜水？我让阿姨温着了。”爸爸会立刻端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水，语气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饿不饿？厨房炖了燕窝粥，一直温着，现在喝一点？”爸爸会亦步亦趋地跟在妈妈身边，哪里还有半点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冷峻模样。
妈妈通常只是没什么力气地摇摇头，或者轻轻“嗯”一声，偶尔会抬起眼皮，带着点嗔怪的眼神瞪爸爸一眼。而爸爸呢，接收到妈妈的眼神，不但不生气，反而会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带着歉意的笑容，然后更加卖力地“献殷勤”。
嘟嘟坐在他的儿童餐椅上，一边用小勺子舀着粥，一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他小小的心里充满了问号：
为什么妈妈累了，爸爸要这么讨好妈妈？
是不是爸爸做了什么事情，才让妈妈这么累的？
可是，如果爸爸让妈妈累了，为什么妈妈瞪爸爸的时候，眼神里除了责怪，好像……还有一点点他看不懂的东西？而爸爸被瞪了，为什么反而好像更高兴了？
他尝试过直接问妈妈。
有一次，在这样的一个午后，妈妈精神好了一些，正抱着他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嘟嘟靠在妈妈温暖的怀里，仰起小脸，天真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今天起这么晚呀？是不是爸爸晚上欺负你了？所以你很累？”
张哲瀚闻言，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红晕，连耳朵尖都变成了粉色。他眼神闪烁，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儿子纯洁无瑕的注视，含糊其辞地搪塞道：“啊？没、没有……爸爸没有欺负妈妈……妈妈就是……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呀？”嘟嘟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因为……因为……”张哲瀚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最后只好把锅甩给不在场的某人，“都怪你爸！他……他打呼噜！吵得妈妈睡不着！”
刚从书房处理完工作走出来的龚俊，恰好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什么时候打过呼噜了？这口锅背得可真冤。但他看着窝在爱人怀里、一脸“原来如此”表情的儿子，以及张哲瀚那羞恼中带着威胁的眼神，只能摸了摸鼻子，默认了这个“罪名”。
“哦……”嘟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他心里的小问号并没有完全消失。
爸爸打呼噜，为什么妈妈是“没精神”，而不是像他一样，因为被吵醒而生气地踹爸爸呢？而且，为什么爸爸被“冤枉”了，不但不辩解，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也尝试过问爸爸。
有一次，龚俊带他去骑马（儿童矮种马），骑完马，父子俩坐在俱乐部露台休息，吃着冰淇淋。嘟嘟舔着甜筒，突然问道：“爸爸，你晚上真的打呼噜吗？为什么妈妈说你打呼噜，她就会很累？”
龚俊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呛了一下，差点被口水噎到。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红晕，眼神看向远处的马场，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个……爸爸以后会注意的。”
这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
嘟嘟看着爸爸明显在回避问题的样子，小脑袋瓜转得更快了。
他想起有一次，他半夜醒来口渴，想去找妈妈要水喝，光着脚丫走到主卧门口，好像听到里面传来妈妈压得很低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声音，还有爸爸在低声说着什么，听不清，但语气很温柔，和他平时说话一点都不一样。他当时迷迷糊糊，也没多想，敲了门之后，是爸爸来开的门，表情有点紧张，房间里黑漆漆的，妈妈缩在被子里，只闷闷地说让他回去睡觉。
现在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嘟嘟的小脑袋里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不成形的猜想：爸爸和妈妈之间，好像有一个小小的、秘密的“游戏”，这个游戏会让妈妈第二天很累，会让爸爸变得特别温柔和讨好，而且，这个游戏似乎……不想让他知道。
这个发现，让嘟嘟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又有点好奇。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排除在爸爸妈妈最亲密的世界之外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在一个周末的早晨达到了顶峰。
那天早上，嘟嘟又一次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他熟门熟路地跑到主卧门口，果然又被爸爸拦住了。这次，妈妈似乎睡得格外沉，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爸爸为了“补偿”他，宣布今天一整天都属于他，想去哪里玩都可以。嘟嘟高兴地选择了去最大的那个科技馆。
整整一天，龚俊都放下了所有工作，全心全意地陪着儿子。耐心地讲解各种科学原理，陪他体验各种互动项目，甚至在儿童区和他一起钻来钻去，毫无形象可言。嘟嘟玩得开心极了，他觉得今天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晚上回到家，嘟嘟累得在车上就睡着了。是龚俊把他轻轻抱回儿童房，安顿好的。
第二天是周日，嘟嘟睡到自然醒。他睁开眼睛，发现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他想起昨天愉快的经历，心情大好，决定去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的早安吻。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主卧门口，这次，门口没有爸爸守着。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小小地愣住了。
爸爸妈妈都醒了，但没有起床。妈妈侧躺着，面向爸爸，整个人几乎都窝在爸爸的怀里，爸爸的手臂环着妈妈，下巴轻轻抵在妈妈的发顶。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妈妈的脸上带着嘟嘟从未见过的、一种极其放松和依赖的神情，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甜甜的笑容。爸爸的眼神低垂，看着怀里的妈妈，那双总是显得深邃冷静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满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温馨又……黏糊糊的气息。嘟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但他觉得，这个时候的爸爸妈妈，好像被一个无形的、温暖的泡泡包裹着，外人进不去，他们也不想出来。
那一刻，嘟嘟站在门口，忽然就不想进去打扰了。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个让妈妈“累”，让爸爸“讨好”的“秘密”，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它好像是……爸爸妈妈之间一种特别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交流和亲近方式。虽然这种方式会暂时“占用”妈妈，会让爸爸变得有点“奇怪”，但它最终带来的，是像现在这样，一种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的、安心的氛围。
他悄悄地，又把门带上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嘟嘟抱着小海豚玩偶，坐在床上发呆。四岁的小心灵，第一次朦胧地感知到，爸爸妈妈之间，除了都爱他之外，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他暂时无法完全理解的联结。那种联结，不需要言语，甚至不需要他这个小宝贝的参与，就自然而然地存在着，坚固而温暖。
过了一会儿，主卧的门开了。龚俊和张哲瀚一起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休息充足后的红润和轻松。看到坐在床上的儿子，张哲瀚有些惊讶：“嘟嘟？你醒啦？怎么不叫爸爸妈妈？”
嘟嘟抬起头，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爸爸妈妈，露出了一个大大甜甜的笑容，他跳下床，跑过去，一手拉住爸爸，一手拉住妈妈，大声说：“爸爸妈妈早安！嘟嘟爱你们！”
他决定，不再执着于那个“为什么”了。虽然他小小的脑袋瓜还想不明白所有的细节，但他能感觉到，那个“秘密”是爸爸妈妈相爱的一部分。而只要爸爸妈妈相爱，这个家就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那些妈妈“没精神”的早晨……嗯，他就勉为其难，接受爸爸的“贿赂”，把妈妈暂时“让”给爸爸一会儿吧！反正，妈妈永远都是最爱他的妈妈！
而龚俊和张哲瀚，看着儿子突然变得格外懂事和甜腻的小模样，虽然有些疑惑，但心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填得满满的。阳光洒满走廊，一家三口手拉着手，走向餐厅，新的一天，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温馨和默契中，开始了。
未来的日子里，这样的“未解之谜”或许还会出现，但随着嘟嘟一天天长大，他终会慢慢明白，那不过是父母爱情中，最寻常也最私密的一抹甜蜜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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