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轻响的瞬间,沈清梧抬手按住萧云谏的手臂。他动作一顿,指尖停在腰间剑柄。
屋外布料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屏息贴墙而立。沈清梧摸出火折子,却没点。她将它塞进袖袋,反手抽出一根银针。
屋顶传来轻微震动,有人正从正上方跃下。
就在那人落地前一刻,萧云谏猛然转身撞开后窗,拉着她翻了出去。两人借着院中假山掩身,一路退到巷尾。
冷风扑面,沈清梧喘了口气。“他们早有准备。”
萧云谏望向那座旧宅,
“是冲你来的。你碰过药罐之后,敌人才动手。”
“所以不能回去。”
沈清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那一瞬的触碰还留在皮肤上——他的掌心温热,手套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口。
她忽然笑了。“你说,要是你现在回王府,会不会更安全?”
“我从不带敌人进我的地盘。”
“可我现在算不算敌人?”她眨了眨眼。
他看了她一眼,没答话,转身朝街口走去。
夜路寂静,两人一前一后穿行于小巷之间。快到城西时,前方出现一座高墙深院,门楣悬着黑底金字匾额:镇北王府。
守门侍卫见到萧云谏立刻跪下行礼。他摆手示意免礼,带着沈清梧直入内院。
“书房在哪?”
“最里头,靠湖那座三层楼阁。”
“有没有别的入口?”
“东侧回廊可通偏门,但需令牌。”
沈清梧从怀里掏出一块青色小牌。
“这个能用吗?”
他瞥了一眼。
“青鸾阁主令。你怎么有这个?”
“我哥给的。他说关键时刻比刀好使。”
萧云谏没再问,领她绕至东廊。令牌插入锁孔,门无声开启。
书房内陈设简朴,一张长案靠窗,架上堆满卷宗。角落立着一只铜鹤灯台,烛火未燃。
沈清梧走到案前,翻开最近一份文书。是份边关军报,墨迹尚新。她手指掠过纸面,在页脚发现一个极小的符号——一朵半开的白莲。
“他们在你这里也安插了人。”
“我知道。”
萧云谏合上文书,“已经换了三批幕僚。”
“那你不怕我把毒带进来?”
“你若要害我,昨夜在医棚就动手了。”
她笑了一声,走到书架前查看。指尖滑过一本《舆地志》,突然顿住。书脊夹层有些许凸起。
她取下书,轻轻一捏,一张薄纸飘落。
纸上画着一座楼阁,与她和红袖拼合玉佩时浮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龙渊阁……原来真有这个地方。”
萧云谏接过纸条细看。“位置在江南腹地,靠近太湖。”
“钱万通的老巢就在那儿。”
话音未落,窗外忽地刮来一阵怪风。沈清梧鼻尖一动,闻到一丝甜腥。
她猛地抬头,只见窗棂缝隙渗入缕缕紫雾,如活物般向屋内蔓延。
“闭气!”
她一把扯下发簪,挑破桌上灯罩内壁。一层淡黄色粉末洒落,在空中与紫雾相触,发出细微“嗤”声。
雾气开始消散。
萧云谏已拔剑在手,一脚踢翻桌案挡住门口。他低声问:“这是什么?”
“西域五毒之一,叫‘梦魇烟’。吸入者会幻觉致死。刚才那灯罩……是谁换的新纱?”
“今早新送来的,说是宫里赏的。”
“那就对了。”她快速检查四周,“还有别的通风口吗?”
“后面有扇气窗。”
“我去关。”
她刚迈出一步,屋顶瓦片骤然碎裂。一道黑影跃下,直扑萧云谏。
两人交手数招,剑光与拳影交错。那人蒙面黑衣,动作狠辣,每一击都奔致命处。
沈清梧趁机绕到侧边,打开气窗封板。一股冷风吹进,屋内残余毒雾迅速被吹散。
她回头时,正见那蒙面人袖中射出三枚银针,快如疾雨。
她甩手掷出两根银针,精准击中其中两枚。第三枚直奔萧云谏面门,他侧身避让不及,抄起茶杯挡在眼前。
“当”一声脆响,针尖扎进杯盖,深入三分。
那人见计不成,转身欲逃。萧云谏一剑横扫,逼其退回屋中。
沈清梧迅速从药箱取出一支小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塞进嘴里。她几步上前,伸手按住那人手腕。
脉搏紊乱,呼吸急促。
“他中了控心散。被人强行驱使,神志不清。”
“能解吗?”
“得看剂量。”
她翻开对方眼皮查看,又掀开衣领。脖颈处有一圈浅红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这不是普通刺客。他是被人用药炼过的死士。”
萧云谏蹲下身,扯开对方左袖。手臂内侧烙着一个数字:十三。
“冷血十三的人。”
“不对。”沈清梧摇头,“这人身法比十三差远了。是冒充的,想让我们以为是杀手组织出手。”
“目的呢?”
“转移视线。”她站起身,“真正的目标不是杀你,是毁掉书房里的东西。你看那边架子——最下层空了一格。”
萧云谏走过去查看。那格原本应放着一卷《兵防要略》,现在只剩一个印痕。
“那是我亲手抄录的北境布防图。”
“他们拿到了?”
“没有。”他伸手探入架底暗格,取出一本厚册,“真本在这里。”
沈清梧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天边已有微光,湖面泛起淡淡白雾。
“这一晚,倒是比坐诊还忙。”
“你累了吗?”
“还好。”她笑了笑,“就是嘴里的药有点苦。”
萧云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含一颗,能去味。”
她接过打开,闻了闻。“玫瑰蜜?你还随身带这个?”
“上次看你喝完药皱眉,就让人备了些。”
她怔了一下,把药丸放进嘴里。甜香漫开,压住了之前的苦涩。
“你其实没表面那么冷。”
“我只是不喜欢多余的情绪。”
“可你记得我喜欢什么。”
他没接这话,低头检查地上昏迷的人。“等他醒来,就能知道谁在背后指使。”
“前提是他还活着。”她蹲下查看,“中毒太深,撑不过两个时辰。”
“那就在这之前问出话。”
沈清梧点头,从银针包取出一根细针,刺入对方肩井穴。那人身体一颤,喉咙里发出低哑声音。
“别抵抗。”她轻声说,“说出命令你的人,我能让你少受点罪。”
那人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教……主……”
随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屋里静了下来。
沈清梧拔出银针,收好。“又是白莲教。但他们为什么要拿你的布防图?”
“也许不是为了打仗。”萧云谏看着手中册子,“是为了让我离开幽州。”
“那你不能回去?”
“必须回去。”
“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太危险。”
“我已经卷进来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灰尘,“再说,你一个人应付不了所有毒。”
他看着她,许久才说:“你不怕死?”
“怕。”她坦然点头,“但我更怕看着别人因为我而死。”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巡夜的侍卫过来查看情况。萧云谏挥手让他们处理尸体,自己走到窗前。
晨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丝疲惫。
沈清梧走过去,轻轻拉了拉他袖子。“你该歇会儿了。”
“你还知道关心我?”
“毕竟你是未来王爷,我要是让你病倒,江湖上该怎么传我们俩的事?”
他嘴角微动,像是要笑,又忍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等你当了王爷,能不能给我个医馆执照?我想在京城开女子医塾。”
他转头看她,目光沉静。
“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活着回来。”
她笑着点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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