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沈清刚结束一场长达六小时的手术,换下手术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对话仍停留在上午他传的最后一条信息:“周末有空吗”
林之远没有回复。
沈清揉了揉眉心,疲惫不仅来自手术,更来自这一个多月的疏离。他们认识十几年,后来林之远来到G市,他们之间那种超越友谊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滋长,却从未说破。直到一个月前,一切似乎悄然的改变。
一个月前。“沈医生,周六陈医师婚礼,你会来吧?”护士长从旁边经过,笑着递来一张请柬。
沈清笑着接过来“会的。”
婚礼在周六下午举行,医院同事的婚礼总是热闹非凡。沈清坐在角落,看着新郎新娘交换誓言,彼此眼中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婚宴结束后,夜色已深。沈清回到出租屋,踢掉皮鞋,往沙发上一坐,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盯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之远”的名字,指尖悬了许久,终于落下。
响了五声,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电话通了。
“喂”林之远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嗯。”他们聊了很久后沈清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个问题。”他停顿了一下。
“嗯?你说。”
“你……有没有遇到过,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沈清能听到林之远轻微的呼吸声。
“为什么这么问?林之远沉默了一会,“我这还有个方案在改。你早点休息吧,晚安。”最终,林之远避开了问题。
电话被挂断了。
第二天开始,林之远开始回避沈清。
沈清传来讯息,他要么隔很久才回复,要么用‘项目太忙了’“要加班”一笔带过。沈清打来电话,他让铃声响到自动挂断,然后发讯息:“在开会,有事吗?”
一次又一次,他用各种理由搪塞,每一次拒绝都像在自己心上划下一刀。每个晚上林之远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沈清的照片,他多想接起电话,多想告诉沈清,他有多想念他,有多害怕失去他,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冰冷的搪塞。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的短信越来越少,电话也渐渐不在打来。林之远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正一点点推开沈清,正在亲手毁掉他们之间的一切,可他别无选择--在‘留住沈清’和‘让沈清幸福’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哪怕这份选择,要让他独自承受一辈子的思念与遗憾。
沈清站在办公桌前,一个多月了,林之远依然在逃避。他明白林之远的恐惧,因为他也经历过同样的挣扎。只是他最终选择了面对,而林之远却选择了退缩。
“沈医生,急诊有车祸重伤患者,需要你会诊。”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马上到。”沈清深吸一口气,将个人情绪压下,恢复专业冷静的表情。
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他每天都在直面生命的无常,因此更懂得勇敢争取的重要性;而林之远活在普通的现实和想象的世界,反而更害怕现实的残酷。
这个周末,沈清约了贺宇丞赵琰爬山。当晨光裹着草木的的清芬漫下来时,沈清已经站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十多分钟了。浅灰色的连帽卫衣衬得他眉眼愈发干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贺宇丞的消息:“在路上了,林之远那家伙磨磨蹭蹭找运动鞋,在等五分钟!”沈清回个“不急”,目光却不自觉往路口望去。
没过多久,路口就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贺宇丞穿着亮色的冲锋衣,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林之远;林之远跟在后面,穿着简单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手里抱着一件薄外套,脚步有些慢。
“沈清,等久了吧!”贺宇丞走到沈清身边,转头看了下身后的林之远“抱歉,让你等了。”林之远的目光在沈清脸上停留了一瞬,便下意识移开。
沈清摇摇头。“没事,赵琰呢?”
贺宇丞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有点尴尬,“他昨天加班,起不来了。”
路上贺宇丞察觉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便和沈清并肩往山上走,“我查了,这条山径人少,风景还好,爬到山顶大概要一个半小时,顶上还有个观景台,能看到整个城区的风景。”沈清边走边和贺宇丞说。
三个人沿着山径慢慢往上走,山径两旁长满了高大的香樟树,树叶交错,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随风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着香草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气息,耳边清脆的鸟鸣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褪去了城市的喧嚣,格外清净。
山径的草木愈发浓郁时,三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贺宇丞走得气喘吁吁,瘫坐在石阶上扇着风,沈清和林之远不知从什么时候并肩走在了后面。
“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歇会儿”贺宇丞摆着手,“沈清看的挺单薄,体力也太好了,林之远,你咋跟个小老头似的。”
林之远抬头冲他笑了笑,没反驳,只是停下脚步,拿出纸巾先递给沈清一张。沈清接过纸巾,擦了擦额角:“确实该歇会儿,前面有片平坦的地方,咱们去那坐会儿,喝点水。”
三人刚走到那片平坦处,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招呼声:“沈清?真的是你!”
沈清抬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都是他们医院的同事,男生是同科室的李然,女生是护士站的小张。“李然,小张,你们也来爬山?”沈清笑着迎上去,语气熟稔。
贺宇丞和林之远也跟着走过去,站在沈清身侧,微微颔首。
“可不是嘛,难得轮休,出来透透气。”李然拍了拍沈清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说起来,沈清,你最近在医院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啊?前几天值夜班,看你脸色差得很。”
“我没事,只是最近夜班比较多,偶尔有点累。”沈清轻描淡写。
李然却不依不饶:“别说夜班多,找借口。你最近在医院简直就像个工作机器。上周三连续做了三台手术,中间都不休息。好几次我看见你在值班室沙发上过夜,也不回家。”
“李然。”沈清打断他,声音里带着警告,“这些私事没必要说。”
“我是担心你,作为你的朋友加医生,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这样拼命工作,身体会垮的”
沈清依旧轻描淡写:“没多大事,就是最近夜班多,偶尔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累也不能硬抗啊,”小张在一旁补充道,语气真切,“你这阵子天天加班,饭都顾不上吃,好几次给你带的盒饭,你放在护士站,到下班都没去拿。”
林之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这句简单的问候,是将近两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关心沈清。
林之远指尖悄悄攥紧,他以为他慢慢短信少了,电话少了是因为赵琰口里的那个女朋友,他少发信息电话是忙着和那个女孩相处,他以为有人照顾沈清了。可现在看来那个女孩并没有好好照顾沈清。
他后悔,后悔不该不接沈清电话,不回他讯息的。应该还像以前一样,随时出现在他的身边,这样他就能知道沈清的一切。
贺宇丞皱着眉问:“沈清,你天天加班还不吃饭,身体能扛得住吗?不行就跟领导请个假,好好休息几天。”
“真没事,”沈清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最近科室里人手紧,我要是请假了,就更忙不过来了。再说。我年轻。扛扛就过去了。”
“年轻也不能这么造的啊,”李然无奈地说,“你要是真累倒了,反而更耽误事。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你有时候还发呆,眼神都楞楞的了,不像是单纯没休息好的样子。”
沈清沉默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没什么心事,就是偶尔走神而已。不说我了,你们快往上爬吧,山顶的风景挺好的。”
李然和小张也看出他不想多说,便没再追问,又寒暄了几句,便和他们道别,顺着山径往上走去。
原地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贺宇丞叮嘱着沈清让他别硬抗,实在不行就请假,沈清一边听着,一边偶尔点头应和。
林之远一直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沈清。阳光落在沈清的侧脸上,清晰地勾勒出他眼底的青黑。
他心底的欢喜与难过,此刻都被心疼取代。他不在去想沈清有没有女朋友,不再去难过他们不能在一起,他只想着,沈清是不是真的很累,是不是晚上睡不着觉,是不是连好好吃一顿饭、好好歇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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