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听完,眨了眨眼,脸上的紧张褪去一些,但眉头还是蹙着,小声嘟囔:“胃镜……还要切东西?那得多难受啊……做普通胃镜就够呛了,这还得在里面动‘手术’?会不会很疼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胃部,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畏惧和抵触。
他可最怕疼了,平时打个针都要龇牙咧嘴半天,做心理建设。
龚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连忙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不会疼的,林医生说了,会用麻醉,你就当是睡个午觉,醒来就一切都结束了。老公会一直陪着你,嗯?”
“真的……一点都不疼?”张哲瀚仰起脸,眼里水汪汪的,写满了不信任和寻求保证的依赖。
“我保证!”龚俊语气斩钉截铁,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就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操作,比墨墨磕破膝盖贴个创可贴还简单。而且切掉就彻底放心了,不然留着它,万一以后长大了,反而更麻烦,是不是?”
他试图用最简单的逻辑说服他。
这时,在旁边玩乐的星星和墨墨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好奇地围了过来。
“妈妈生病了吗?”星星担心地问。
“妈妈要打针吗?”墨墨皱着小脸,似乎想起了自己打预防针的恐怖经历。
张哲瀚看着儿子们,更觉得委屈了,把脸埋进龚俊怀里,声音闷闷的:“看,儿子们都觉得可怕……”
龚俊真是哭笑不得,一边要给老婆做心理建设,一边还要安抚儿子们:“妈妈没生病,就是肚子里有个不需要的小东西,医生叔叔帮忙拿出来,妈妈就好了,以后吃饭更香。一点也不可怕,爸爸会陪着妈妈…”
他给育儿嫂使了个眼色,让她先把孩子们带出去玩。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龚俊抱着张哲瀚,像哄孩子一样,柔声细语地说了好多宽慰的话,把林医生说的“微创”、“无痛”、“恢复快”翻来覆去地强调,又举了好多例子,比如谁谁谁也做过,一点事都没有。
张哲瀚其实道理都懂,就是心理上过不去那个坎儿,对未知的操作和可能的疼痛感到恐惧。他搂着龚俊的腰,哼哼唧唧:“那……那你到时候一定要在我旁边!我要是害怕,你要拉着我的手!”
“好,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你一出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龚俊承诺。
“不行!外面不行!”张哲瀚立刻反对,抬起头,眼神执拗,“你要进去陪我!就在手术室里陪着我!不然我不做!”
龚俊:“………”这可就有点为难了。
内镜中心的手术室为了确保无菌环境,通常是不允许家属进入的。
“瀚瀚,手术室有规定,家属不能进去……”龚俊试图解释。
“我不管!”张哲瀚开始耍赖,把“作精”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别人不行,你肯定有办法!你不是认识院长吗?你不是给他们医院捐过设备吗?你想想办法嘛!哥哥~没有你在旁边,我害怕……万一我麻药醒了看不到你,我会哭的……”
他摇着龚俊的胳膊,一声声“哥哥”叫得又软又糯,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眶说红就红,仿佛龚俊不答应,就是天大的罪过。
龚俊被他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全心依赖自己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那点原则和规定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叹了口气,再次妥协:“好,好,我想办法,我想办法……我争取进去陪你,好不好?别哭了……”
“真的?”张哲瀚眼睛瞬间亮了,像盛满了星星。
“我尽力。”龚俊不敢把话说死,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满足老婆这个要求。捐设备不行就捐楼,总之得让瀚瀚安心。
接下来的两天,龚俊一边忙着安排公司事务,确保手术和术后恢复期间能全程陪伴,一边动用所有人脉关系,与医院沟通协调家属陪同进入内镜手术室的可能性。
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涉及严格的医疗流程和感染控制规定。
但龚俊态度诚恳,充分理解医院的难处,同时也表达了张哲瀚极度紧张、需要心理支持的特殊情况(当然,稍微夸大了一点“紧张”的程度),并承诺会严格遵守所有消毒隔离规定,穿戴全套无菌防护服,绝不干扰手术操作。
最终,院方在评估了手术的简易程度、以及龚俊这位“重要客户”的特殊情况后,经过层层审批,破例同意了龚俊的陪同请求。
当龚俊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哲瀚时,张哲瀚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抱着龚俊的脖子重重亲了好几口:“老公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看着爱人重新绽开的笑脸,龚俊觉得这几天的奔波和口舌都值了。
手术日安排在几天后的一个上午。
前一天晚上,张哲瀚就开始紧张了。严格按照医嘱禁食禁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公,你说麻药打了会不会醒不过来啊?”他脑补着各种小概率事件。
“胡说八道!”龚俊把他搂进怀里,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就是最普通的镇静麻醉,剂量控制得非常好,比你生孩子的麻醉安全多了。你看星星、墨墨、安安现在不都活蹦乱跳的?”
“那……那万一医生手抖,切到别的地方怎么办?”
“主刀医生是全国最好的内镜专家之一,闭着眼睛都能操作,绝对不会。”龚俊耐心安抚,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别想那么多,就当是去睡一觉,我就在你旁边拉着你的手,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回家,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嗯?”
在龚俊沉稳的声音和温暖的怀抱里,张哲瀚才渐渐安定下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准时到达医院VIP病房。
护士来做术前准备,测量生命体征,建立静脉通道。当针头刺入手背皮肤时,张哲瀚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紧紧抓住了龚俊的手。
龚俊全程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低声跟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等到手术室来接人时,张哲瀚看着那移动病床,脸色又有些发白。龚俊立刻按照约定,去换上了蓝色的无菌隔离衣、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走到张哲瀚床边,俯下身,在隔着口罩的位置轻轻亲了一下,眼神温柔而坚定:“别怕,我跟你一起进去。”
看到龚俊这身打扮,以及他那不容置疑的陪伴姿态,张哲瀚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他点了点头,任由龚俊和护士一起,将他扶上移动病床。
一路被推向内镜中心,张哲瀚的眼睛一直看着走在病床旁的龚俊,仿佛他是唯一的浮木。
进入手术室前,龚俊再次被护士仔细检查了防护穿戴,确认无误后,才被允许一同进入。
手术室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明亮,但冰冷的仪器设备和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是让张哲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手心沁出冷汗。
龚俊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的不安,低声在他耳边说:“看,我就说我在吧。别怕,看着我。”
张哲瀚侧过头,看向龚俊。尽管戴着口罩,只能看到那双熟悉的狗狗眼,但那眼神里的安抚和爱意是如此清晰,像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心头的寒意。
医护人员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麻醉医生走过来,温和地解释着麻醉流程。
“放松,我会通过留置针给您推一点药,您可能会觉得有点困,然后就好好睡一觉……”麻醉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操作。
张哲瀚感觉到手背的输液管里有冰凉的液体流入,他下意识地又抓紧了龚俊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看向他。
龚俊立刻回握住他,俯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老公在呢,宝贝乖,睡吧,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等你醒了,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张哲瀚看着近在咫尺的、盛满温柔爱意的眼眸,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坚定力量,眼皮渐渐沉重起来,龚俊的脸在视线里变得模糊,但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声音却始终萦绕在耳边。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龚俊极轻地说了一句:“睡吧,我的瀚瀚,我爱你……”
然后,他便沉入了黑暗的、无梦的睡眠中。
龚俊看着张哲瀚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像是睡着了。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握着张哲瀚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目光也一直停留在爱人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沉睡的容颜刻进心里。
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
主刀医生技术娴熟,在内镜显示屏的清晰引导下,那个0.4厘米的小息肉被精准地圈套、电凝、切除,创面干净利落,几乎没有任何出血。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龚俊全程紧握着张哲瀚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护仪上平稳的数字,以及爱人恬静的睡颜。直到医生利落地收起器械,轻松地说了句“好了,非常成功”,龚俊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重重落回实处,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他低头,看着张哲瀚毫无知觉的乖巧模样,忍不住用指腹极轻地摩挲了一下他微凉的手背,心底一片柔软。还好,没事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麻醉苏醒。
医护人员开始做着收尾工作,手术室里忙碌而有序。龚俊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守在床边,等待着张哲瀚从沉睡中醒来。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沉睡的张哲瀚,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咕哝,像是梦呓。
龚俊立刻凑近了些,以为他要醒了,柔声唤道:“瀚瀚?”
然而,张哲瀚并没有睁开眼,他似乎还沉浸在麻醉带来的深睡眠中,只是嘴唇微微翕动,含混不清地吐出了几个音节。
手术室里很安静,那含混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龚俊凝神细听,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
他听到张哲瀚用那种带着睡意、软糯模糊,却依稀可辨的语调,嘟囔着:
“欧巴……Ji……Jiwoong……撒浪嘿呦……”
(韩语:欧巴……志雄……我爱你……)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龚俊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握着张哲瀚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Jiwoong?金志雄?
龚俊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正是张哲瀚最近疯狂迷恋的那个韩国男团里的门面担当,那个被他手机屏保、电脑桌面、甚至偷偷买回来塞在衣柜深处的应援棒围绕着的中心人物!
他甚至还记得,张哲瀚前几天窝在沙发里看那个男团的打歌视频时,指着屏幕上那个画着精致眼妆、在舞台上wink的男人,兴奋地跟他安利:“老公老公!你看他!金志雄!是不是帅炸了!这眼神!这身材!啊啊啊我死了!”
当时龚俊只是觉得好笑,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调侃了一句“小色鬼”,并没太往心里去。他知道张哲瀚就是这种性格,喜欢起来热烈又直接,像个小孩子,过段时间可能就换了新的“墙头”。
可他万万没想到!
在张哲瀚经历手术、处于全麻状态、意识最不受控制、最可能吐露内心深处真实想法的时候……
在他龚俊提心吊胆、全程紧握他的手、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担忧和风险的时刻……
他这个名正言顺、同床共枕多年的老公就守在旁边!
张哲瀚却在梦里……喊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还用韩语说了“我爱你”?!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般从龚俊的心底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曲般地疼了起来!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旁边的麻醉医生和护士显然也听到了这石破天惊的梦呓,几人动作皆是一顿,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尴尬?想笑又不敢笑的微妙表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
麻醉医生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僵局,用专业的口吻解释道:“咳咳……全麻苏醒期,部分患者会出现意识模糊、胡言乱语的情况,这属于正常现象,说的话当不得真……”
可这话听在龚俊耳里,无异于火上浇油。
当不得真?
潜意识里的东西,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在瀚瀚的潜意识里,在那个他无法控制的梦境里,最重要、最让他依赖和眷恋的人,竟然是那个远在韩国、隔着屏幕、他连真人都没见过的“欧巴”?!
那他龚俊算什么?这些年朝夕相处、生了三个儿子的感情又算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保姆?一个稳固家庭的工具人?!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龚俊淹没。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张哲瀚依旧安然熟睡、对此毫不知情的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闭着,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又无辜。
龚俊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股邪火在体内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他难道能跟一个还在麻醉状态的人计较吗?他能现在把他摇醒,质问他“金志雄是谁”吗?
他不能。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将所有的震惊、愤怒、酸涩和委屈,硬生生地、一点一点地咽回肚子里。那滋味,苦涩得让他舌尖发麻。
他猛地松开了紧握着张哲瀚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但松开的瞬间,看到那只手无力地滑落在床单上,他心里又像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重新握回去,最终却只是僵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原本就有些尴尬的医护人员更不敢靠近了。
幸好,这时张哲瀚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快要醒了,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龚俊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张让他心绪翻腾的脸。他转过身,面对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地、无声地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不能在这里失态。
不能让瀚瀚刚醒来就看到他这副样子。
他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试图用理智压下那滔天的醋意和委屈。
………
张哲瀚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云端,睡了一个又沉又舒服的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熟悉的天花板,鼻腔里萦绕着消毒水的气息。
“嗯……”他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下意识地想动一动,却感觉喉咙有些干涩,腹部也隐隐有点胀气,但并没有明显的疼痛感。
“瀚瀚?醒了?”耳边传来龚俊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张哲瀚侧过头,看到龚俊就坐在床边,正关切地看着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龚俊的脸色似乎有些过于平静,甚至……有点淡淡的疲惫,那双总是盛满柔光的狗狗眼,此刻看起来有些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
“老公……”张哲瀚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结束了?怎么样?”
“嗯,结束了,非常成功…”龚俊拿起旁边的水杯,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动作依旧细致体贴,“医生说了,息肉切得很干净,是良性的,没事了。喝点水,慢点…”
张哲瀚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舒服了不少。他放松下来,感受了一下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于是习惯性地开始撒娇:“喉咙有点不舒服……肚子也有点胀胀的……”
“正常反应,过一两天就好了…”龚俊放下水杯,帮他掖了掖被角,语气温和,但不知怎的,张哲瀚总觉得这温和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是他太敏感了吗?刚做完手术,脑子还有点不清醒?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张哲瀚伸出手,想去拉龚俊的手,像往常一样寻求安抚。
龚俊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停顿了一瞬,才伸手握住,但力道不似往常那般紧密,只是轻轻搭着。
“再观察一天,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回去了。我已经让家里准备了你爱吃的,都是清淡的…”
“哦……”张哲瀚应了一声,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
老公明明和平时一样关心他,照顾他,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不太愿意看他?牵手也牵得敷衍?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吧?从进手术室到醒来,他一直都很“乖”啊?
难道是他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梦话?他好像……确实做了个梦,梦的内容记不清了,但好像挺开心的?
张哲瀚心里嘀咕着,但看龚俊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他也不好直接问。或许是他想多了,老公只是担心他,累了?
在接下来的观察期里,龚俊的表现堪称“完美”。
他按照医生的叮嘱,仔细询问张哲瀚有没有哪里不适;帮他调整床的高度,让他躺得更舒服;甚至在他去洗手间时,也小心地搀扶着。
但张哲瀚就是能感觉到,龚俊不开心。
不是生气的那种外露的不开心,而是一种……内敛的、沉闷的、仿佛受了什么天大委屈却又强忍着不说出来的低落。
比如,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时不时地亲亲他的额头,或者捏捏他的脸。
比如,当他因为喉咙不舒服小声咳嗽时,龚俊会立刻递上水,但眼神却会下意识地避开他。
比如,两人之间的对话变得极其简洁,基本都是围绕着他的身体状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种亲昵自然的氛围消失了。
张哲瀚心里越来越没底,像有只小猫在挠。他几次试图找话题,聊聊孩子们,或者吐槽一下医院的wifi,龚俊都会回应,但语气平淡,聊不了几句就没了下文。
这太反常了!
终于,在确认张哲瀚一切指标正常,可以出院回家后,龚俊去办理手续,病房里只剩下张哲瀚和一位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的助理。
张哲瀚忍不住,小声问助理:“小王,我睡着的时候……没什么事吧?龚总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助理小王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和尴尬,他当然听到了手术室里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但也知道这事关老板隐私,不敢多嘴,只能含糊其辞:“没……没什么特别的事啊……龚总可能就是太担心您了,有点累了吧……”
张哲瀚将信将疑。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龚俊专注地开着车,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张哲瀚靠在副驾驶上,偷偷瞄了他好几眼,只见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侧脸轮廓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和……落寞。
张哲瀚心里七上八下,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龚俊的手臂,软声问:“老公……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龚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没有。你刚做完手术,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声音平静无波,却更让张哲瀚确信——绝对有事!而且事不小!
这分明就是冷战的标准开场白!
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张哲瀚简直要冤死了!
回到家,三个孩子已经被接回来了,看到妈妈回来,都围了上来。
“妈妈!你好了吗?”
“麻麻,还疼不疼?”
“妈妈~抱抱~”
面对孩子们纯真的关心,张哲瀚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惑,笑着安抚他们:“妈妈没事啦,就是个小检查,现在已经好啦!”
龚俊站在孩子们身后,看着张哲瀚苍白的脸上强撑起的笑容,心里那点醋意和委屈更是发酵得酸水直冒。
看,他对孩子们都笑得那么温柔,唯独在梦里……梦里喊的是别人!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厨房,说是去给张哲瀚热粥。
接下来的半天,龚俊彻底化身“沉默的劳模”。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张哲瀚,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但所有的交流都仅限于必要的范畴,且绝不多看张哲瀚一眼。那种刻意维持的、彬彬有礼的距离感,让张哲瀚浑身难受。
他宁愿龚俊跟他吵一架,骂他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把他当个易碎品一样供着,却又明显在心理上疏远他。
晚上,张哲瀚因为腹部胀气,睡得不太安稳,哼哼唧唧地往龚俊怀里钻,想像平时一样寻求安慰。
若是往常,龚俊早就心疼地把他搂紧,轻轻帮他揉肚子了。
可今晚,龚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避开了他的触碰,只是低声说:“不舒服?要不要喝点热水?”
张哲瀚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再也忍不住,在黑暗中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看着背对着他、假装睡着的龚俊,声音带着哭腔和质问:
“龚俊!你到底怎么了?!从医院回来你就怪怪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直说行不行?别这样阴阳怪气的!我难受!”
龚俊的背影僵住了。
他听着张哲瀚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揪成一团。他何尝想这样?天知道他憋得有多辛苦!那股酸涩和委屈几乎要将他吞噬了!
他猛地坐起身,转过头,看向张哲瀚。
当张哲瀚看到龚俊正脸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只见龚俊眼眶泛红,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笑意的狗狗眼里,此刻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委屈、伤心,还有一丝……被背叛般的难以置信?他紧咬着下唇,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脆弱,哪还有半点平时沉稳可靠的龚总模样?
“你……你哭什么呀?”张哲瀚彻底懵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擦他的眼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啊!你要急死我吗?”
龚俊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着,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抬起头,红着眼睛,像个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控诉,一字一顿地、无比清晰地问道:
“金、志、雄……是谁?”
“………”
张哲瀚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石化在原地,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金……金志雄?
他……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等等……难道……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猛地窜进张哲瀚的脑海——他该不会……在全麻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吧?!!
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目瞪口呆的表情,龚俊心中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那股委屈和酸意彻底爆发了!
他豁出去了!反正脸都丢尽了!
“说啊!”龚俊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凶又委屈,“你梦里喊得那么亲热!‘欧巴’!‘撒浪嘿呦’!张哲瀚!我就在你旁边!我担心得心脏都要停了!你却在梦里跟别的男人告白?!你有没有心啊!”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大型犬,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毫无形象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这还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地掉眼泪,张哲瀚人都傻了。
“我……我……”张哲瀚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更多的却是心虚和慌乱,他试图解释,“不是……哥哥你听我说!那是梦话!当不得真的!我就是……就是最近看他们的视频看多了……我……”
“看多了就能在梦里喊‘我爱你’了?!”龚俊打断他,逻辑清晰得可怕,眼泪掉得更凶,“那我天天在你面前晃!你怎么从来没在梦里跟我说过?!张哲瀚!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嫌我老了!不如那些小年轻会唱会跳会撩了是不是?!”
这都哪跟哪啊!张哲瀚简直要给他跪了!
他看着龚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平日里的精英形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又想笑又不敢笑,赶紧扑过去想抱他:“不是!老公!你听我解释!你在我心里是最帅的!最好的!我最爱你了!那些都是假的!是追星!是营业!是……”
“营业到梦里去了?!”龚俊推开他,不让他抱,执拗地要一个说法,“你潜意识里就是喜欢他!不然你怎么不梦到我来救你?不梦到我给你做糖醋排骨?偏偏梦到他?!”
张哲瀚:“………”他竟无言以对。
这醋吃得……也太有水平了!连潜意识都要管?!
他知道,跟此刻醋意滔天、智商情商双双掉线的龚俊讲道理是没用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
张哲瀚心一横,猛地凑上去,不管不顾地吻住了龚俊还在喋喋不休、控诉着他的嘴。
“唔……!”龚俊猝不及防,被堵了个正着,剩下的话全被堵了回去。他下意识地想挣扎,但张哲瀚却用尽了力气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带着急切、安抚,和不容拒绝的力道。
起初龚俊还僵硬地抵抗着,但很快,在张哲瀚熟悉的气息和温柔的舔舐下,他的身体渐渐软化下来,抵抗变成了被动接受,最后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应。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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