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终于停了,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泛着冷光。
桑榆是被冻醒的,浑身发僵,一摸额头,滚烫得吓人,脑袋昏沉,一睁眼就天旋地转。
“醒了?”旁边传来笙卓韫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比昨晚更严重了。
“你也……”桑榆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笙卓韫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刚一动就踉跄了一下,显然也浑身酸痛。
他摸出怀里的钱,数了数,一百六十二块,攥得手心发潮:“输液要两百块,还差三十八。”
桑榆心里一沉。
他知道自己烧得厉害,可两人就这点钱,连吃饭都勉强,哪还有余钱输液?
“我没事,扛扛就过去了。”桑榆强撑着说,想站起来,但腿软得差点让他摔倒。
笙卓韫眼疾手快扶住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扛个屁!烧傻了谁跟我一起赚钱?”他转头瞥见街边垃圾桶旁堆着的纸壳箱:“捡纸壳?”
两人拖着病体,一前一后往街边走。
桑榆烧得头晕,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好几次差点撞在电线杆上,全靠笙卓韫拽着他。
笙卓韫也好不到哪去,鼻塞得喘不过气,膝盖疼得钻心,走一步瘸一下,还得时不时回头看桑榆有没有跟上。
垃圾桶散发着雨后的酸臭味,桑榆闻到胃里翻江倒海。
他弯腰去捡一个纸壳,刚伸手,就被纸壳边缘的铁丝划破了指尖,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
笙卓韫赶紧抓过他的手,骂了句“笨死了”,却还是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按住伤口:“捡的时候看着点,别毛手毛脚的。”
“知道了。”桑榆小声应着,心里却有点暖。
两人分头找纸壳,笙卓韫专挑大的搬,桑榆只能捡些小的纸壳碎片,攥在手里,走一会儿就靠在墙上喘口气。
刚捡了半袋,突然冲出来个流浪汉,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裹着破棉袄,一瘸一拐地扑过来,一把夺过笙卓韫手里的纸壳袋:“这是我的,不许捡。”
笙卓韫火了,咬着牙说:“这纸壳是我们先看到的,你怎么抢人东西?”
流浪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手里的木棍攥得死死的:“这片区的纸壳都是我先占的,我昨天蹲了一下午。”他说着。
笙卓韫看着他黢黑的脸,又看了看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到嘴边的反驳突然卡住了。
他沉默了两秒,把纸壳袋往流浪汉面前推了推:“行,但是得先讲究这东西在谁手里,我们也需要这些东西。”
流浪汉愣了愣,没接,只是死死盯着纸壳袋,喉结动了动。
笙卓韫干脆把大半袋纸壳倒在他面前,只留下手里几个小碎片,拽着桑榆转身就走。
两人又走了三条街,天渐渐亮了,街边的店铺开始开门。
桑榆实在撑不住了,靠在一家早餐店的墙角,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都变得急促,眼前一阵阵发黑。
“歇会儿。”笙卓韫也累得满头大汗,把捡来的纸壳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半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桑榆,“喝点水,慢着点咽。”
桑榆喝了一小口,刚咽下去就想吐,赶紧捂住嘴。
就在这时,一家废品站开了门。笙卓韫眼睛一亮,拖着纸壳袋就走:“我去你在这等着,别乱跑。。”
桑榆点点头,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他知道笙卓韫也不好受。
没过多久,笙卓韫回来了,手里攥着二十八块钱,脸色有点难看:“纸壳湿了,老板压价压得厉害,就卖了这么点。”
加上原来的一百六十二块,总共一百九十块,还差十块才够两百块的输液费。
笙卓韫咬了咬牙,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再去捡点,你在这等着,我快去快回。”
“我跟你一起去。”桑榆挣扎着站起来,就算帮不上大忙,多捡一个纸壳也是好的。
“你老老实实待着!”笙卓韫瞪了他一眼,这次学乖了,瞪完赶紧闭了闭嘴,没咬到舌头。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万一你晕了到时候我还得抬着你,为什么?。”
说完,他转身就往另一条街跑,背影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单薄。
桑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堵得慌。
他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还是从地上捡起两个别人丢的纸壳,慢慢往前挪。
他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喘口气,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捡一个纸壳,笙卓韫就能少跑一段路,少受点罪。
另一边,笙卓韫在街边翻找纸壳,鼻塞得喘不过气,说话都带着鼻音,膝盖边疼。
他心里盘算着,再捡几个大纸壳,凑够十块钱,就能带桑榆去输液了,可翻了好几个垃圾桶,都是些碎纸片,卖不了多少钱。
天越来越亮,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人路过,看到笙卓韫浑身是灰、一瘸一拐地翻垃圾桶,忍不住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人小声议论:“这么年轻,好手好脚的怎么捡垃圾啊?”“看着挺干净的,不会是骗子吧?”
笙卓韫假装没听见,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终于,他在一个商场后门的垃圾桶旁,捡到一个大纸箱,掂量了一下,应该能卖十块钱。
他心里一喜,抱着纸箱就往回跑,想赶紧带桑榆去诊所。
可刚跑到拐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扶着墙,慢慢捡起一个纸壳。
是桑榆。
他浑身是汗,头发都被浸湿了,脸色苍白得吓人,手里攥着几个小小的纸壳碎片,脚步踉跄着,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笙卓韫心里一紧,赶紧跑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纸壳:“我是让你好好待着吗?”
桑榆抬起头,看到他,笑了笑,笑容虚弱却温暖:“我想帮你多捡点,这样你就能少跑点路了。”
笙卓韫看着他,心里又气又疼,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皱着眉:“你傻不傻?烧成这样还出来瞎跑,要是晕过去了怎么办?”
“我没事,好多了。”桑榆摇摇头,还想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壳,却被笙卓韫一把拉住。
“别捡了!”笙卓韫把怀里的大纸箱放在地上,扶着桑榆的胳膊,“钱够了,走,去输液。”
桑榆看着他手里的钱,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大纸箱,瞬间明白了,眼眶忍不住有点发红。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往诊所走。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两人身上,带着点微弱的暖意。
虽然还是很狼狈,也很倒霉……
刚走到诊所门口,笙卓韫突然“嘶”了一声,抬手捂住嘴。
桑榆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笙卓韫含糊不清地说,“刚才笑的时候,又咬到舌头了。”
桑榆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眼里却带着点湿意。
这日子,是真的惨。
可还好,身边有个人,能一起扛。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