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琰被关进阁楼已经一天一夜。
阴暗潮湿的空间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一扇布满污垢的小气窗,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夏日的闷热在阁楼里积聚不散,汗水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不适。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啃噬着他的胃和意志。嘴唇因为干渴而起了皮,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他蜷缩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旧的绒毛玩具——那是他唯一被允许拥有的、早已被遗忘的玩具。意识因为饥饿和缺氧有些模糊,脑海里却反复清晰地回放着在萧家的每一个瞬间:姐姐弹琴时专注的侧脸,哥哥拍着他头说“小子挺灵光”,温阿姨温柔的抚摸,萧叔叔沉稳的保护……这些画面成了支撑他抵抗这片无边黑暗的唯一力量。
就在他昏昏沉沉,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阁楼外面似乎传来了一些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声响。
不是爸爸妈妈沉重的脚步声,也不是佣人们漠不关心的路过。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叶清琰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先是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拨弄门锁。然后,是门轴转动时发出的、生涩而压抑的“吱呀”声。
一线光亮骤然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驱散了门口的黑暗,如同利剑劈开了混沌。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两个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琰琰?”一个压低的、带着急切的女童声音响起,是萧滢玥!
紧接着,萧洵璟那张带着汗水和紧张,却又故作镇定的脸也探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细长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小工具——显然,刚才撬锁的就是它。
“快,我们给你送吃的来了!”萧洵璟迅速闪身进来,反手又将门虚掩上,只留一条小缝观察外面。他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保温袋。
萧滢玥也挤了进来,看到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脸颊还带着隐约红肿的叶清琰,她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琰琰,你怎么样?他们打你了是不是?疼不疼?”她跑到叶清琰身边,想碰碰他的脸,又怕弄疼他,小手悬在半空,满是心疼。
叶清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仿佛置身梦境,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
“别愣着了,快吃点东西!”萧洵璟已经利落地打开保温袋,里面装着温热的牛奶,松软易消化的面包,还有切好的水果和几块精致的糕点。“我们观察过了,你家今天没人,佣人好像也出门采购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快吃!”
食物的香气瞬间激活了叶清琰几乎麻木的感官。饥饿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接过萧洵璟递来的牛奶,小口却急促地喝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慰藉。
“慢点吃,别噎着。”萧滢玥在一旁小声提醒,把自己口袋里偷偷藏的两颗巧克力也塞进他手里,“这个也给你,吃了心情会好一点。”
叶清琰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着他们,眼眶迅速红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嘴里的食物,咸涩又温暖。他不是因为疼痛和饥饿而哭,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冒着风险到来的关怀。
“哥哥……姐姐……你们怎么……”他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偷偷翻墙过来的。”萧洵璟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又有些后怕,“我用了爸爸工具箱里的东西撬锁,还好成功了!你别怕,我们不会让你饿着的。”
萧滢玥用力点头:“嗯!爸爸妈妈也知道我们来了,他们……他们不好直接过来,但默许了我们。妈妈说,不能看着你受苦。”
原来,萧家父母在叶郡川强行带走叶清琰后,气愤又担忧。他们深知叶郡川的脾性,孩子回去必定要受苦。在确认叶家大人外出、暂时安全后,他们默许了儿女这次有些出格的“救援行动”。萧洵璟更是自告奋勇,凭借着平时观察家里工人修理东西的印象,和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竟然真的撬开了那把并不算太复杂的老式门锁。
叶清琰听着,心里被巨大的暖流冲击着。他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挣扎了。
他很快吃完了东西,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萧洵璟仔细地把包装纸等垃圾收好,塞回保温袋,不留痕迹。
“我们不能待太久,”萧洵璟看了看门外,谨慎地说,“晚上,等他们都睡了,如果可能,我们再来给你送一次。你坚持住!”
萧滢玥拉着叶清琰的手,小声而坚定地说:“琰琰别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偷偷的。”
短暂的会面结束了。萧洵璟和萧滢玥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小心地将门锁恢复原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阁楼再次陷入了昏暗,但这一次,叶清琰不再觉得冰冷和绝望。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姐姐哥哥身上温暖的味道。他摸了摸不再饥饿的肚子,感受着口袋里那颗巧克力的形状,第一次,在被惩罚的禁闭中,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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