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

飞机降落在丽江机场时，湿润清冽的高原空气瞬间涌入机舱。肖战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远处雪山凛冽与草木清甜的味道，让他因长途飞行而微蹙的眉头悄然舒展。他下意识地抬手，无名指上那圈铂金微凉地贴着皮肤——这是他们法律注册后的第一次共同出行，目的地，是他们婚礼的场地。

“冷吗？”身旁的王一博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侧过头低声问。他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衬得下颌线愈发清晰凌厉，但看向肖战的眉眼却柔和得不像话。

“不冷，就是空气太干净了，有点……不习惯。”肖战笑了笑，反手握住王一博搭在扶手上的手。两枚同款的戒指在昏暗的机舱灯光下轻轻相触，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却像某种安心的信号。

他们走的是特殊通道，但仍有眼尖的机场工作人员和寥寥几位同机旅客认出了他们，惊讶的目光在两人紧扣的手和相似的戒指上流连。王一博皱了皱眉，下意识想把肖战挡在身后，却被肖战轻轻拉住。

“没事，”肖战低声说，指尖在他掌心安抚性地挠了挠，“今天开始，我们不用再躲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坦然力量。

王一博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

来接他们的车是一辆宽敞的越野，司机是民宿主人派来的本地小伙，话不多，但车开得极稳。车子驶离机场，渐渐深入蜿蜒的山路。窗外的景色从平坦的坝子变为起伏的丘陵，然后是越来越茂密的林海。信号时有时无，城市的喧嚣被彻底抛在身后。

肖战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松林和偶尔闪过的一片片澄澈得如同宝石的高原湖泊，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筹备婚礼的种种琐碎——确定名单、沟通细节、协调行程、安抚团队——带来的那点焦躁，在这片原始而宁静的天地间，仿佛被山风涤荡一空。

他转过头，发现王一博也在看窗外，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沉默。

“想什么呢？”肖战问。

王一博回过神，看向他，眼神有些复杂，片刻后才低声道：“……有点不真实。” 他顿了顿，“我们真的……要办婚礼了。在这里，只有我们，和我们最亲的人。”

这不是疑问，而是某种确认。即使法律程序已经走完，戒指在指根留下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但“婚礼”这个词，依然带着某种童话般的、令人心悸的重量。

肖战理解这种感觉。他挪过去一些，肩膀挨着王一博的肩膀，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是啊，要办婚礼了。” 他的声音也轻下来，带着笑意和一丝如梦似幻的感叹，“王先生，做好准备了吗？明天过后，你可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全世界都知道你被我套牢了。”

王一博侧过头，嘴唇几乎碰到他的额发，温热的气息拂过。“求之不得。” 他说，声音低沉而清晰，“倒是你，肖老师，现在跑还来得及，山高路远的。”

“往哪儿跑？” 肖战抬眼睨他，眼波流转，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戒指戴上了，法律文件签了，信息素都混一块儿分不开了。王老师，这辈子，你甩不掉我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几乎是气音，却像羽毛撩过心尖，带着无比的亲昵和笃定。

王一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手臂伸过来，将他更紧地揽入怀中。清冽的薄荷气息与暖融的玫瑰红茶香，在密闭的车厢里无声地交融、缠绕，将两人温柔包裹。司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道路，仿佛后座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依偎着前往目的地的新人。

车子在山路上盘旋了近两小时，终于，一片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暮色四合，远方的雪山之巅还残留着一抹瑰丽的夕阳金红，山谷间已亮起点点暖黄灯火。他们的目的地——那家名为“云停”的民宿，就静静地坐落在雪山脚下，一片宽阔的草坡之上。

民宿是典型的纳西族风格与现代设计的结合，原木与玻璃的结构，质朴又通透。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温和热情，早已在门口等候。没有过多的寒暄和打扰，办理入住简洁快速。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拥有一个巨大的、直面雪山的露台。

推开门，肖战不禁轻轻“哇”了一声。

房间宽敞明亮，同样是原木与白色的主调，装饰着当地的扎染布艺和干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超大的床，铺着洁白的、带有精致民族刺绣的床品。而露台外，暮色中的雪山轮廓巍峨静谧，仿佛触手可及。

“喜欢吗？” 王一博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嗯。” 肖战靠进他怀里，点点头。奔波一天的疲惫，在此刻静谧壮美的景色前，消散无踪，只剩下满心满怀的期待与安宁。

他们没有立刻收拾行李，而是相拥着在露台站了很久，直到最后一抹天光被深蓝的夜幕吞噬，雪山变成巨大沉默的剪影，星辰一颗接一颗，在高原清澈无比的夜空中璀璨亮起。

“像不像……” 肖战忽然轻声开口，“那年夏天，在横店的山坡上？也是晚上，也有星星，不过没这么多，也没这么亮。”

王一博的手臂紧了紧。“像。但不一样。” 他低声说，吻了吻肖战的耳尖，“那时候，只能偷偷勾小拇指。现在……”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戒指在星光下折射着微光，“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

肖战心里一烫，转身回抱住他，将脸埋进他带着户外凉意的冲锋衣里，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安心的、属于他的气息。

这一晚，他们睡得很沉。没有梦，只有彼此相拥的体温，和窗外亘古不变的雪山星空。

第二天，婚礼前一日。

清晨，肖战是被鸟鸣和透过窗帘缝隙的雪山顶上的第一缕阳光唤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王一博紧紧搂在怀里，对方的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颈侧。他微微动了动，想去看时间，却不小心惊醒了浅眠的Alpha。

“……早。” 王一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手臂却本能地收紧，将他往怀里带了带，眼睛都没睁开。

“早。” 肖战忍不住笑，抬手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短发，“王先生，该起床了。今天可是有很多活要干。”

按照计划，今天他们要和提前到达的几位至亲好友一起，亲手布置明天的婚礼场地。没有婚庆公司，所有细节都要自己来。

王一博终于睁开眼，适应了一下明亮的光线，看着近在咫尺的肖战含着笑意的眸子，晨光在他脸上镀着一层柔和的暖金。他凑过去，给了他一个带着清新薄荷牙膏味的早安吻。“遵命，肖先生。”

早餐是民宿主人准备的当地特色早点，米线、饵块、酥油茶，简单却温暖妥帖。刚吃完，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说笑声。

最先到的是肖战的父母和王一博的母亲（王一博父亲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要晚一天抵达，但已明确表示绝不会错过仪式）。紧接着，他们共同的好友——也是为数不多知晓他们全部故事并一直支持着的圈内人——也陆续到了。人数不多，堪堪坐满一辆中巴车，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挚的、毫不掩饰的喜悦。

没有媒体，没有闪光灯，只有久别重逢的拥抱，和对着这绝美景色的惊叹。

“战战，一博，这地方选得太好了！” 肖妈妈拉着两人的手，眼眶有些湿润，打量着四周，又看看儿子们无名指上闪烁的戒指，满是欣慰。

王一博的母亲也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对肖战温和地笑了笑：“两个傻孩子，折腾这么大一圈……不过，真好。” 她看向远处雪山，“在这里办，清净，也配得上你们的心意。”

简单的寒暄后，大家便投入到布置工作中。场地选在民宿旁边那片最开阔的草坡，正对着雪山主峰。

工作简单却充满乐趣。王一博和几位男性朋友负责体力活——搬运扎好的原木椅子、一张长条木桌，以及几捆用来装饰的干蒲草和木桩。肖战则和妈妈、阿姨以及女性朋友们一起，整理带来的鲜花。

鲜花是肖战亲自挑选、空运过来的，不是常见的玫瑰百合，而是白色郁金香、淡紫色飞燕草、翠绿的尤加利叶，搭配着本地采来的不知名野花和蓬松的芦苇，色调雅致清新，与周围的自然景致浑然一体。

“战战这审美，没得说。” 一位做设计师的朋友一边帮忙修剪花枝，一边赞叹。

肖战笑着，小心地将一束飞燕草插入提前准备好的粗陶花瓶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王一博正和友人一起，将一串暖白色的灯泡沿着草坡边缘的几棵小树拉起。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长袖T恤，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神情专注，时不时因友人的玩笑话而露出笑容，在高原明亮的阳光下，整个人清爽又英俊。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王一博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视线。两人隔着忙碌的人群和散落的阳光对视了几秒，王一博嘴角的弧度加深，对他挑了挑眉，用口型无声地说：“看什么？”

肖战脸一热，下意识想躲开视线，却又不甘心，干脆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低头继续摆弄花瓶，耳根却悄悄红了。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肖妈妈和几位好友看在眼里，大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笑意的眼神。

午后，阳光正好。简单的午餐后，大家继续分工合作。有人在长木桌上铺上浆洗得挺括的白色亚麻桌布，摆放好粗陶餐盘和手工锻造的刀叉；有人将准备好的照片——不是婚纱照，而是他们这些年点点滴滴的生活抓拍、工作合影，甚至包括《陈情令》时期的一些珍贵幕后花絮——小心地夹在麻绳上，悬挂在树枝间；还有人调试着晚上要用的便携音响，悠扬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出来，融入山风鸟鸣。

肖战和王一博一起，将最后一部分花瓣——干燥的、带着自然香气的粉色奥斯汀玫瑰花瓣——仔细地撒在从民宿门口通往草坡中央的那条小径上。两人蹲在地上，头几乎凑在一起，手指偶尔碰到，沾上细碎的花瓣。

“明天，” 肖战看着蜿蜒的花瓣小径，轻声说，“我们会从这里走过去。”

“嗯。” 王一博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捻起一片花瓣，柔软的触感，“我有点紧张。”

肖战诧异地看他：“你会紧张？” 在他印象里，王一博面对万人舞台、极速赛道都很少言紧张。

“不一样。” 王一博低头，看着手里的花瓣，“以前那些，是工作，是爱好。明天……是把我自己，完全交出去。在所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面前。” 他顿了顿，看向肖战，眼神坦诚得让人心悸，“怕表现不好，怕……不够郑重。”

肖战的心，被这番话熨烫得又软又涨。他伸出手，覆盖在王一博沾着花瓣碎屑的手上。“你已经足够郑重了，王一博。” 他认真地说，声音温柔而坚定，“从你认定我的那天起，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我，你有多认真。明天，我们只要做我们自己，就足够了。”

王一博反手握紧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跳跃的光斑，戒指熠熠生辉。

傍晚时分，场地基本布置完毕。原本空旷的草坡，此刻充满了温馨而用心的细节：原木椅围成半圆，面向雪山；长桌上摆好了鲜花、烛台和餐具；串灯和照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花瓣小径在夕阳下泛着柔软的光泽。简单，却充满了爱与心意。

大家聚在一起，民宿主人夫妇送来了热乎乎的酥油茶和当地点心。肖战和王一博举杯，以茶代酒，感谢各位至亲好友远道而来，鼎力相助。

“别的都不多说了，” 肖战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努力微笑着，“明天，请各位为我们见证。”

王一博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举起杯，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霞将雪山染成绚烂的橙红，又渐渐褪为沉静的紫灰色。亲友们陆续回房休息，为明天的重头戏养精蓄锐。肖战和王一博留到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的细节。

星空再次升起，比昨夜更加璀璨浩瀚。他们关闭了大部分灯光，只留下几盏地灯和还未点亮的串灯。草坡上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两人并肩站在场地中央，抬头仰望星空。

“明天这个时候，” 王一博轻声说，“我们就办完婚礼了。”

“嗯。” 肖战靠着他，“就是合法夫夫了。”

“后悔吗？”

“后悔死了，” 肖战故意叹气，“后悔没早点把你绑去注册。”

王一博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传到肖战身上。他侧过头，在肖战唇上印下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星光落在他们身上，雪山在身后沉默矗立，仿佛天地间永恒的见证。

“回去休息吧。” 良久，王一博松开他，额头相抵，“明天，你要做我最好看的新郎。”

“你也是。” 肖战笑着，眼睛在星光下亮如星辰。

他们牵着手，沿着那条铺好的花瓣小径往回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山间夜色独有的宁静与期待。

婚礼前夜，没有狂欢，没有忐忑的失眠，只有相拥而眠的温暖，和对明日朝阳升起的、平静而幸福的等待。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只待天明，只待那句“我愿意”在雪山与星空下，郑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