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设在紫宸殿偏厅,丝竹声隐约传来,混着杯盏交错的轻响,衬得殿内暖意融融。
沐书跟着栖渡一前一后踏入殿门时,喧闹声有片刻的停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一个是素来独来独往、冷若冰霜的秦王栖渡,一个是丞相府的娇客、与太子栖炎走得极近的沐书,这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实在太过罕见。
首座上的皇上放下酒杯,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沐书紧紧攥着的手上。
那抹莹白在少年的掌心格外显眼,皇上微微眯起眼,越看越觉得熟悉。
太子栖炎也看到了。
他端着酒盏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方才在宫道上没能找到沐书,正有些心焦,却没想到他竟和栖渡一同出现,手里还拿着……栖渡的玉佩?
“小书来了。”皇上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温和,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块玉佩上,“你手里的玉佩,倒是让朕觉得甚是眼熟,可是秦王随身携带的那块麒麟佩?”
话音落下,殿内的空气瞬间安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谁不知所有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沐书手心,连带着看向栖渡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谁不知道秦王的那块玉佩是其母妃遗物,贴身戴了十几年,从不离身,怎么会到了沐书手里?
沐书面上丝毫不慌,反而扬起脸,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皇上好眼力!这正是秦王殿下送我的。”
他刻意加重了“送”字,抬眼时恰好对上栖炎投来的目光,那眼神里的惊疑与不悦,让沐书心头掠过一丝快意。
栖渡站在一旁,听着他这半真半假的话,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反驳。
事已至此,否认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原来是这样。”皇上笑了笑,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没再多问,只摆了摆手,“快入座吧,宴席就等你们了。”
沐书应了声“谢皇上”,转身走向自家席位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栖炎依旧盯着他,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很好,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搅乱这潭水,让栖炎心生疑窦,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与栖渡的“纠葛”,这定亲宴,怕是没那么容易成了。
而被众人注视着的栖渡,落座时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在沐书的脸上,若有所思。
他想做什么,需要我?
丞相沐凛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和沐书商量。
“小书,”沐凛的声音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今日之事,你做得未免有些骄纵了。
秦王的那块玉佩意义非凡,断然不是能随意收下的。
明日你亲自上门,把玉佩还给人家,听话些,啊?”
沐书一听就不乐意了,立刻皱起眉,小脸垮下来,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家父亲,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鼻音:“可是……那是人家赔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要?”
“怎么就成赔的了?”沐凛挑眉,想起宫宴上栖渡那番解释,还有皇上那意味深长的笑,不由得有些头疼,“方才在殿上,你不是说秦王送你的吗?”
“那是在皇上面前总得给王爷留点面子呀!”沐书眼睛一红,索性把憋了一路的委屈都倒了出来,添油加醋地将宫道上的事说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揉着眼睛,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连肩膀都微微耸动着。
“后来他见我哭了,才慌了神,问我想怎么办。我就是看着那玉佩好看,又气他凶我,才说要玉佩作赔礼的。他自己答应了的,怎么现在就成我骄纵了?”
他连忙伸手将沐书拉到身边,仔细打量着他的胳膊腿:“哎哟,我的儿,没受伤吧?没吓着你吧?怪父亲,都没仔细问你。”
沐书摇摇头,想着要是明天去送玉佩还能再见对方一次,便又答应下来。
“算了,父亲,小书明天还是送回去吧,这太重要了。”
沐凛点点头,没再说话,就算恭迎着殿上的皇上。
沐书眼眶通红,似有所感一般,抬眸撞进栖渡的眼中。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沐书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栖渡。
那双素来冷冽如冰的眼睛里,此刻竟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像春日融雪般,一点点漫过眼底的轮廓,看得他心头一震,鼻尖莫名更酸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栖渡薄唇微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清晰地比出了口型。
是两个字——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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