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老同学，有空吗？出来喝一杯，老李和老陈都在，老地方！”千里影音文化娱乐公司老板卿晨向肖赞发出微信后将手机啪地一声扔在了桌上，鼻中轻哼一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这条信息看似语气委婉征求意见，实则霸道又颐指气使。只将酒局的地点和参与者用信息的方式悉数告诉接收者而不是电话联系邀请，这意味着信息接收者必须遵循她的指令。而若接收者不去赴酒局，势必得罪三人。

　　“晨总，要不我还是去给老肖打个电话吧。万一他没看微信呢？”纵横文化传播公司总经理陈亦帆看着眉头紧皱，眯着眼盯着酒杯的卿晨，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许去！你想给他通风报信对口供吗？”卿晨低吼微怒。

　　“这那就成口供了呢？老肖又不是犯罪嫌疑人，就凭一张来路不明的黑糊糊的照片就质疑合作伙伴怕是有违合作初衷吧。”陈亦帆觉得女人这种生物若没有男人的宠爱与滋养就会变得不可理喻，他有责任帮助其恢复理智脑的思考能力。

　　“好！”没想到肖赞微信几乎秒回。

　　李小明给卿晨发照片的事陈亦帆一早就告诉了肖赞，因此今天接到卿晨的酒局邀请并不意外。

　　肖赞从画板上取下几天来熬夜赶制的图稿，这是根据王一搏外形形象绘制设计的人鱼王子的漫画形象草图。他仔细地将其卷好放入长方形皮质背包里，穿上黑色风衣，打车来到了位于东直门街上的三千年酒吧。

　　几天前正是在这个酒吧里，肖赞与王一搏为争夺酒吧老板镇店之酒的购买权而斗酒。

　　那晚肖赞的状态非常好，不到十杯，这个高高瘦瘦的俊俏少年就醺醉如泥。

　　霁月文创公司是肖赞独资注册创立的，资金匮乏从创业之初就是个大难题，随着公司的发展需要，现在更举步维艰。

　　肖赞为了争取到公司新投资人的注资，也算是豁出去了。为新投资人，也就是千里影音文化娱乐公司董事长卿晨，赢得了镇店之酒的购买权，给足了其排面，滋润了干涸的内心，更满足了生意人的虚荣。

　　随后，肖赞便在租来的车里捡到了这个少年。从此少年便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那如画眉眼常常在夜阑兴珊之时徘徊于脑海之中，念之如饴却又思之若狂。情丝牵动如浪拍崖岸带来的澎湃汹涌一般，这是他以往的感情经历所不曾有过的。现在那怕无意间嗅到一阵不知何处飘来的馥郁花香，或是看到一轮深邃夜空中的弦月都能让他伤春悲秋感慨一番。

　　其实除了必要的工作应酬，肖赞一般很少进出酒吧之类的繁杂场所。他更喜欢宅在家里画着自己喜欢的漫画，听着自己喜欢的苦情歌，看着自己喜欢的电影，再撸撸猫，吃点小零食，过着邻家男孩充满烟火气的生活。

　　“老肖！这里！”陈亦帆在58号卡座上踮着脚尖，努力伸长着脖子，向着肖赞用力地挥舞着手臂，腹间的肥肉随着手臂的挥动颤抖起来，尽显油腻之感。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生苦短，随性自在。

　　“你最后一个到，先罚三杯啊，喝完咱再说事。”卿晨今天兴师问罪的态度明显摆在脸上。

　　肖赞眉头微蹙却并未接话，也未举杯。

　　场面气氛骤然下降到零点。

　　陈亦帆赶紧打着太极，呵呵一声假笑，端着酒杯说道：“都怪我，没考虑周到，没有及时通知老肖，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啊。”说完陈亦帆仰头连喝三杯干红。

　　“有你什么事，我是让肖赞喝，我问的事也和他有关，你掺合个什么劲？别什么事都往上蹭，小心蹭不到掉层肉，你是不是嫌自己肉多？”卿晨轻蔑一笑，揶揄了陈亦帆一番。

　　“说不说事酒都在那里，问不问话我都在这里。一接到晨总您的电话我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要不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肖赞对这种以势压人的场面还是见过不少，从以前少不更事的不知所措，到如今面不改色的游刃有余，以不变应万变是处理此类事情屡试不爽的不二法则，这得益于自己在职场拼搏多年的经验积累。

　　“哟，老同学你这话像在做诗呢，不愧是做文创公司的。行，那咱先说事。这次五家公司投资拍摄电视剧的合作原则是求同存异，兼顾平衡。我们公司做为最大的注资者，有责任和义务为了资金最大利益化而维护一些应有的公平与公道。若这期间出现任何阻碍大家发财的事情，无论是谁我都决不姑息。”毕竟是合作伙伴，又兼有同窗之谊，中国人都讲一个情在理中，因此卿晨虽心中有不悦，但面上还是会留有余地。说完，便瞪视着肖赞。

　　“你也不用绕那么大个弯，你不就是想问我在面试前到底认不认识王一搏，对吗？”肖赞无视她的目光，云淡风轻地说道。

　　“决不认识，我用我的人格担保。”陈亦帆右手搭在肖赞肩上，摇着胖乎乎的手说道。

　　“你就这么肯定？”坐在角落里一直未曾开口的远洋娱乐公司的董事长李木涯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黑框眼镜，沉声问道。

　　“当然，面试时肖赞并未为王一搏说过任何过誉的话。你们仅凭一张模糊的照片就这样怀疑人，所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样毁掉的。”陈亦帆头一昂，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道。

　　“老陈，你看清楚，图片上的时间显示正是那日面试下班后。而且，怎么就模糊了？明明两个人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人还离得这么近，不认识？打死我也不信。”陈木涯话音一落，陈亦帆、卿晨、陈木涯三人同时看着肖赞，很明显，需要他自己澄清，给出一个答案，或许可以不是标准答案。

　　“我有说过我和王一搏完全不认识吗？你们这脑洞开得是不是有点大？要说认识，迄今为止我和他也只能算有半面之缘。”肖赞面色平静地说道。

　　“怎么说？”陈亦帆一直很欣赏王一搏，此时也很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

　　“晨总，您还记得那晚在这个酒吧里与我斗酒的那个人吗？”

　　“这我哪里还记得，和这事有关？”卿晨讪讪说道。

　　“王一搏就是那个和我斗酒的人。我也是在演员们面试时，才确定是他。这算认识呢还是不认识呢？”肖赞说完，虽心里憋着口气，但一想到少年生动的脸，不禁浅浅偷笑。酒吧灯光昏暗，无人注意到这个甜腻的笑容，众人关心的都是问题的结果。

　　李木涯见卿晨没再追问，立即端起酒杯，说道：“老肖，误会误会，我自罚三杯。”说完一饮而尽。

　　“李总，你看，我就说是误会嘛。肖总的人品我一直是信得过的，毕竟是老同学。来来来，为今天解开误会，今晚不醉不归。”卿晨见绳结已解，自己不再左右为难，心里也畅快不少。

　　陈亦帆更是个会见坡而下的驴：“老肖，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现在大家工作磨合得越好，以后合作就会越顺利。我们每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还是新手，都是冲在行业前面的探路者。俗语说枪打除头鸟，大家除了需要拧成一股绳，共同努力杀出血路外，还应注意继续良性运行已有的项目，否则青黄不接，到时卡壳就会停滞不前了。”陈亦帆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卿晨作为最大的投资者，心里的小九九算盘早已算了不知多少遍。嘴角一牵，虚假一笑，说道：“我们都是性情中人，才会直肠子，有事说事，把话说开了就别搁心里了，以后大家精诚合作，努力赚钱。”

　　“说得好，我也是个有一说一的人，既然话已说开，看来前面的决定结果也能向某些人有交待了吧。”肖赞说完脸上浮现了些许恬淡笑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暗自庆幸终于没有有让王一搏到手的鸭子给飞掉了。

　　“当然，合作愉快！”李木涯与肖赞轻碰酒杯，眉梢微挑，嘴角微动，带着不太高兴的微笑二人一饮而尽。虽说王一搏也是李木涯公司艺人，但若能让自己的侄子成为重要的男配角，他当然会毫不手软地助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