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1

　　白术很小去想幼年的事情。

　　他说我已经长大了，幼年的白术不在需要被记住。

　　这是真的不需要被记住吗？

　　不是。

　　这只不过是白术以为的不需要记住。

　　幼年恐惧无助的他，要被代替，要被遗忘。

　　可记忆没有因为时间变的模糊不堪。

　　白术不是一开始就在孤儿院的，五岁前，他有完整的家，有爸爸有妈妈。

　　家里有个白术的专属座位，一个只剩下三只腿的小木板櫈，白术没事的时候就做在这上发呆。

　　耳边响着爸爸妈妈的嘶吼声，叫骂声，白术习以为常，他以为所有家的爸爸妈妈都是这样。

　　每次吵完后，爸爸会率门离开，以前白术不懂，爸爸为什么要走，白术拉着爸爸的手，让爸爸不要走，爸爸回手一巴掌打到白术的脸上。疼的白术一直哭，最后也没让爸爸转身。

　　大一点后，白术知道了，这时候的爸爸不能拦着，白术会看着爸爸，在怒吼中率门离去。

　　这时候妈妈就会从屋里跑出来，抱着白术一直哭。

　　孩子不是成人，他所认知的都是来自身边的人，父母，老师，同学，白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妈妈不哭，所以他只能任着妈妈抱着。

　　白术不想上学，小朋友都在嘲笑他，不跟他们玩。

　　赶紧走，必须上学。妈妈一脚踢在白术的屁股上，皮鞋的鞋头又硬又结实，砰的一声响，疼的白术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妈妈......疼。

　　白术不敢哭，妈妈不喜欢他哭。他不想让妈妈不喜欢。

　　疼也要去上学，妈妈拎着白术的耳朵，白术被拖的踉跄的往学校走。

　　早上八点，送孩子的高峰期，路过他们身边的大人小孩，热闹的看着这娘俩。

　　一张张咧着嘴的笑意，嘀嘀咕咕的说着千万不要向他的话，围着白术四起。

　　妈妈的目光在那些人脸上弹跳，脸上倏地红了一片。

　　妈妈讪讪的送了手，白术的耳朵已经红的发热，烧的发痛。

　　白术一眼瞥见路边小贩卖的奥特曼。

　　白术央求着：妈妈妈妈给我买个奥特曼吧。

　　妈妈：你什么时候乖乖上学，不跟同学打架了，在什么时候跟我提条件。

　　妈妈沉默了一下，忽然暴怒起来，低声吼道：你他么的跟你爸一样，要是在打架，我就把你丢了，你要找谁当妈就找谁。

　　白术害怕了，他不想离开妈妈：妈妈。不要，不要丢掉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不和我玩，我上学我上学。

　　奥特曼被白术藏在心里偷偷的惦记着，偶尔路过路边的小摊，白术会静静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奥特曼，不曾开口找妈妈要过。

　　妈妈没在意白术好好上学的保证，伸手在白术的胳膊上狠狠的掐着，一下又一下，单薄的衣袖下，白术的胳膊白变红，红变紫，疼的白术咬着牙不敢哭出来，白术怕妈妈真的会不要他。

　　人家为啥不跟你玩，不跟你玩你就打架，土匪吗你，怎么就这么横啊？你们老白家还真是家族遗传！

　　白术死死的咬着嘴唇，嘴唇咬破了也没敢松开，白术就怕一旦松开，眼泪会控制不住的流出来，这样会惹妈妈更讨厌的。

　　爸爸很忙，每次回来都是在和妈妈吵架，吵完了率门走。

　　这次吵的事件格外的长，白术坐在凳子上，屁股都麻了。

　　满地的玻璃碴子，镜子的，窗户的，电视的，水杯的。

　　爸爸一边骂着妈妈，一边撕扯着照片，一张又一张，一片又一片，照片撕完了，又开始撕结婚，红红的一撕两半，四半，知道粉碎，那上面亲昵的照片也粉碎了。

　　妈妈在白术的眼前夺门而出，率门的声音大的好像点了炮仗，炸的白术一身发寒，良久后，脊梁才渗出冷汗，白术后知后觉的追着妈妈跑去。

　　天已经大黑，门外的路就像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好像白术在多踏出一步，就要把白术吞噬嚼碎。

　　汗干在后背，把薄薄的衣衫粘的紧紧的，白术被包裹其中，紧绷绷的，一动不能动，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路中。

　　白术无助的心怦怦的跳的厉害，身后的门被打开，爸爸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白术响起了小时候的巴掌，挡着爸爸的路的白术，躲在墙根下，与漆黑的墙混成一体，白术听着爸爸的脚步声，手扣着墙根的土，告诉自己要像奥特曼一样，不怕，不怕。

　　等脚步声没了，白术才干大口大口的喘气，喘了好几口才终于喘上来。

　　爸爸走了，妈妈走了，白术蹲在墙根下，邻居家的饭菜香味幽幽的飘进白术的鼻前，红烧肉，炸鱼，米饭，白术咽了咽口水，他的周围只有蛐蛐的叫声和一面冷冰冰的墙。

　　孩子不是成人，眼里的世界就是那么点大。

　　一疼，就是整个世界。

　　白术以为，小时候的记忆会慢慢的淡忘，淡忘那一晚的恐惧，那一晚的无助。

　　如果恐惧和无助会像痛一样分化十二等级的话，成年人的无助和恐惧也很难逾越孩子时候的那种恐惧无助感。

　　天亮了，妈妈回来了，爸爸再也没回来。

　　爸爸妈妈离婚了，听说爸爸找到了爸爸的爸爸，很有钱，很有钱，爸爸带着年轻漂亮的女人回到了爸爸的爸爸新家。

　　白术也住进了新家。

　　妈妈一天比一天暴躁，日日咒骂着爸爸，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看到白术时，咒骂的更厉害，像是把在爸爸那里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全部的发泄在白术的身上，一遍一遍的骂着，嚷着不要白术。

　　白术不敢睡觉，一直的坐在他专属的瘸腿凳子上，愣愣的守着妈妈，白术开始失眠，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白术不停的想，他要怎样不让妈妈丢掉他，胡思乱想，陷入一换套一环的洞穴中不能自拔。

　　白术做过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奥特曼勇敢的打怪兽救了妈妈，妈妈惊喜的抱着他，夸赞他，梦里白术笑着，笑着，笑着白术醒了，自己还是那个小孩，没有变成奥特曼。

　　天亮后白术爬回自己的床上，听着妈妈叮叮砰砰的做饭声音，白术迷迷糊糊的少睡一会儿，等到妈妈喊着吃饭了，白术一翻身，麻利的跳下床。

　　长期的不睡，让白术发育缓慢，脑子也变的迟钝，罕见的头上冒出了白发，白术开始恍惚。

　　有一天，白术眼前一白，身体没了任何知觉晕倒在家中，醒来后他就在妈妈的怀里，妈妈在哭，哭的撕心裂肺的那种。

　　从那开始，妈妈不在打骂白术。

　　白术很开心，开心的偷偷抱着瘸腿的木板凳哭，不是哽咽，不是声嘶力竭，只是眼泪止不住一直流，无声无息的流。

　　妈妈带着白术生活了很久。

　　有一天妈妈出奇的和蔼。

　　妈妈对白术说：今天妈妈有空，一天都陪着你，你说去哪玩咱们就去哪，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妈妈带着白术去了游乐场，吃了肯德基，一天中妈妈不停的带着白术玩，白术吃，妈妈就像发疯一样，拖着白术一直的跑，好像在和什么赛跑一样。

　　白术跑累了哭了起来，一开始小声的哽咽，不敢出声，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这是白术懂事后第一次哭。

　　白术哭着喊着：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妈妈我会很乖，我好好上学，不打架，不要奥特曼，我不哭，我不哭。

　　白术仰着脸努力的不让自己哭，眼泪就是不听话：妈妈我知道，你不要我了，我听到你在打听孤儿院，我知道你要把我送走，妈妈求你了，别不要我。妈妈我是你的儿子，我只有你了。

　　白术喊：妈妈我只有你了。

　　妈妈最终还是把白术丢掉了。

　　白术昏迷在孤儿院的门口，身下是软软的土地，昏迷中白术的手里仍紧紧的握住，妈妈衣角的碎片。

　　作者有话说：幸运的人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文中的白术读（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