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宫尸殍遍地,昔日圣殿,倾刻成了修罗地狱。鲜血浸染金色大殿,连着天,都成了血色。
凉风吹过,夹着丝丝腥味,掠起殿前人的发末。
尸海前,诸神跪成一片,垂着头,噤若寒蝉。
梵灯影孑立在尸海中,一手执着赤黑圣剑,猩红的眸子里闪着寒光,嘴角弯起弧度,张狂又邪魅地笑。
他脚下踏着一只模糊不堪的圆物,沾粘着血渍与黏糊糊的不明物。
那是九重天主的头颅……
再看梵灯影,长剑连同着罗衫,都滴血未染。
他狭长的眸子睨着众人,邪气的笑意夹着寒霜扑面而来。
没人敢注视那双血红的眼。
众神个个抖如筛糠。
半个时辰前他们仍清闲自在,一道天旨诣下,造世主召诸神来此地议会。
千百年来都没人能得主神的召见,此等好事,他们自是欣然前往。
来时便见这幅残败景象……
“见到了么?”梵灯影冷冷开口,“吾为何要杀他们?”
初见便是这幅景象,谁人知晓是为何……
无人敢答,又是一片死寂。
诸神这般态度,引得梵灯影邪笑起来,他咧起嘴,戏谑道:“那,吾要提问了。”
长剑抬起,指着他们晃了又晃。
片刻如度十年,众神冷汗涔涔,捏紧了衣角祈祷死神不要降临在自己身上。
梵灯影这柄长剑名为天沓,凡剑下魂,灵魄尽散,再无轮回。
传闻造世所用,亦为天沓。
受惊过度,一人身子抖的太过厉害,引起了主神的注意。
长剑顿住,梵灯影“嗬嗬”笑了起来:“你,回答吾的问题。”
明白叫的是自己,那人蓦地跪直了身子,他努力张着嘴要说什么,嗓子却如堵住了般,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半晌,他连半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周身的人跪不住了,他必定活不过今日了,可谁又知道下一个剑下亡魂会不会是自己。
主神脸上虽留着笑意,愠怒倒也清晰可见:“说。”
“我……我不知道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主神!您放过我吧!您放过我!”
梵灯影敛眸笑笑,强大的威压降下,那人被压得趴倒在地,整张脸死死地贴着地面,要被楔进去般。
威压下传来刺骨的痛吟。
“停下吧。”
一身素衣踏过众神身侧,不徐不缓朝金殿走去。
“楚栖尘疯了吗!?他这是在找死!”
“疯了,肯定疯了!”
有几人面面相觑,灵识传音乱成一片。
见楚栖尘来了,梵灯影收了威压,敛起眸中的杀意,看似也没了愠色。
“终于肯见吾了。”他莞尔道,“小楚来的正是时候,要与吾一同欣赏这场嗜血盛宴吗?”
“为何要杀他们?”
梵灯影脚下微用力,圆物便朝前滚了两步。
众神瞥见,又缩了缩身子。
那可是天君啊……
梵灯影收了笑,不斜视的盯着眼前人,故意拉高调门:“他们说了让吾不如意的话。”
声音沉冷,荡进众神耳中。
仅仅是一句不如意的话便让主神大开杀戒,可想而知,他不是善茬,主神降世,也并非好事。
楚栖尘脸色煞白,静默良久,他开口道:“主,放过他们吧。”
梵灯影眼角漾出笑,居心不良道:“可以啊,就看小楚的选择了。”
此话一出,在场各位便将性命全系在楚栖尘身上了,一双又一双渴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呼——”风大了,也只剩风声了。
楚栖尘迟迟没作回应,身后人的心一个比一个悬的高,又都在暗暗催促。
谁都想活命。
屏息良久,那身素影终于答话了:“一切都听主的。”
他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话音刚落,梵灯影便将楚栖尘拉入怀里,贴着他耳旁低声道:“今夜,无仙居等我。”
说罢,他便化为烟云消失了。
诸众放松下来,几人因紧张过度难以站立,跌在地上喘着粗气。
谁都在庆幸劫后余生。
怔了半晌才想起舍命救人楚栖尘,再朝尸海望去时,楚栖尘已然没了影。
晚间,几分微凉,明星从屋顶一直蔓延到天际尽头。
推开房门,偌大的居所空无一人。
楚栖尘松了口气,他还没来。
越过屏风,梵灯影衣衫半敞,结实的肌肉外露着,线条流畅又如玉般洁白,会让人生出想摸的念头。
他正支着脸,慵懒的靠外榻边。
楚栖尘骤然一惊,又迫着自己面无情绪地立在原地。
梵灯影打了个哈欠,挑眉问:“怎么?忘了该做什么?”
楚栖尘面色不虞,心不甘情不愿地为他宽衣。
梵灯影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勾唇笑道:“小楚真乖。”
***
次日,楚栖尘醒来已是晌午。
扫过四周,他在榻上愣了许久,波澜不惊的表皮下是一颗巨浪涛天的心。
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每一处场景都会让他倍感不适。
准确来说,是恐惧,五年,他曾被梵灯影囚禁在这五年……
他强装镇定地过完那五年,也是处心积虑地过了五年才逃出去。
出逃不过数月又被捉了回来。
逃,他要逃!
屋门猝地被打开,梵灯影仍是满脸笑意。
“小楚这是要去哪?”
楚栖尘呼吸一滞,直盯着他的脸。
这张脸棱角分明,隽逸又稍夹谦逊,一双深邃的眼里总流着笑。
给人的第一感必定是好看。
可楚栖尘实在厌恶这张脸,他看够了。
良久,他冷冷道:“放我走。”
梵灯影靠在门上,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暧昧道:“小楚要救他们,一夜可不够啊,我要与你日日夜夜呢。”
“你若是走了,那便只能让他们来替了。”
楚栖尘自嘲一笑,这就是他的命吗?
他咬咬牙,昂头问:“做什么你才肯放我走?”
梵灯影如得了糖的孩子般咧嘴笑起来,露出两颗犬齿:“不行,你要永远陪着我。”
陪着?还是囚禁……
黯然间,一阵清香萦绕,楚栖尘只觉脑中一阵眩晕,随后便跌入一人怀里,失了意识。
再醒时,入眼的是一处陌生环境。
琉璃殿内摆设简易,敞亮又大。
楚栖尘打量着四周,又果决朝门外走去。
屋外似花海般,长满了各类花木,为数最多的是血红的彼岸花,似血河星海般,华丽又张狂。
楚栖尘冷笑一声,像他这般人也会种花么?
花海不尽,绵延数十里。
他走了许久,始终徘徊在这片海洋里。
不远处一树雪白下,高挺的身影斜靠着树干。
微风夹着香气吹过,杏树便丟了几片花叶,徐徐落地,如水彩墨画般翩然若仙。
很美。
梵灯影微微抬眼,淡而不厌道:“别想了,出不去的,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楚栖尘惊了,另一个世界,什么意思?
他愣在原地。
正思忖着,他腰间一紧,猛地被一股力量扯进梵灯影怀里。
“喜欢吗?吾特地为你做的世界。”梵灯影扯起嘴角,“也是只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吾为它取名叫——梦花州,你觉得如何?”
楚栖尘下意识避开他的脸,推搡着要挣开他。
好在梵灯影识趣,随即松了手。
杏花飘若雪。
见楚栖尘发间多了一抹白,梵灯影抬手去拾,那只骨节分明的纤手登时被挥了下去。
楚栖尘木着脸,看都不愿看他。
梵灯影皮笑肉不笑,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又冷笑道:“就这么讨厌我?”
“是啊。”楚栖尘嘴角浮起一丝冷意。
梵灯影眼底闪过一星黯然,又随即被邪笑取而代之:“我知道小楚想走,可是只能委屈你这辈子都烦着我了。”
“滚开!”
楚栖尘动了灵力,一掌将他击退几步后,匆匆迈着大步离开。
疯子!
他要远离这个疯子!
说什么出不去,他才不信。
在这里摸索了许久,楚栖尘认命了。
出不去……
不论他朝哪走,最后都会回到这片花海,或许就如梵灯影所说,这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楚栖尘迈着疲惫的步子,又回了那座陌生的琉璃殿,靠在榻边,他一遍又一遍思忖着计策。
他了解梵灯影,只要让他失了兴味,他便什么都不会留着。
楚栖尘霍然打消这个念头,是又如何,他早便知晓了,不一样被梵灯影囚了五年。
重蹈覆辙吗……
“呵”楚栖尘自嘲的笑笑,当初是他先招惹的梵灯影啊。
如今落入这个地步,应该叫……自作自受。
不过,这个方法还是要试试,他知道梵灯影讨厌什么样的。
这几日,楚栖尘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过着,似被勾了魂,做什么都神不守舍。
梵灯影看着他,对上的是一双无光的眸子。
怜香惜玉?
不,他也只是跟个没事儿人,讪笑着告诉楚栖尘不会放他走。
梵灯影认得出他的伎俩,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就这样,装了二十七日……毫无动静。
楚栖尘撑不下去了,他受够了这种没有自由的日子。
他不能被囚一辈子。
索性破罐子破摔,去找梵灯影与他说清楚。
殿内燃了火烛,星火晃眼。
梵灯影伏在案前正入神的看着一卷竹简。
听到动静,他抬头弯了弯眼角:“几日不见,想吾了?”
楚栖尘没心情与他说笑,略显病态的脸上浮着一层冷雾。
“怎么才肯放我走?”
梵灯影随手丢掉竹简,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光,微微勾动手指便将楚栖尘拉进了怀里。
“小楚要救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又是这样的话。
楚栖尘双手被死死钳住,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一时,心底积压许久的愤懑如决堤的洪水涌上心头,又如着了的原野般灼的厉害,烧的他喘不过气。
楚栖尘喘着粗气,手臂上青色脉络凸起,条条分明。
“为何要将他们的性命与我牵扯到一起?”他咬着牙问。
梵灯影咧咧嘴,揶揄道:“这样才好玩啊?”
“你忘了吗?你是造世主,是主神!那是你的子民们!”
“是又怎样?我想杀便杀。”
梵灯影扯起一抹轻蔑的笑,他丝毫不在乎。
“你个疯子!混蛋!你凭什么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不在乎我在乎!”
楚栖尘哑着喉咙咆哮,这是他第一次对梵灯影发脾气。
先前不论梵灯影怎么对他,他总是忍着耐着,如今气愤就如瓷杯满了茶水,溢出来了,便再也装不下。
梵灯影失了笑,神色兀的黯然,抬手拭去怀里人眼角的泪。
“怎么哭了?”
他压着声音,这话听来倒也柔情似水。
楚栖尘深吸一口气。
他怎么哭了呢……
空气凝住了,屋内只剩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你?”
梵灯影垂眸,眼里含着半分委屈。
“什么?谁要害我?他们要害我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楚栖尘嘶吼着,情绪已然溃败,“就算我死了也用不着你来管!”
“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管!”
楚栖尘挣出双手,抬手甩在那人脸上。
这掌他用了十二分的力。
梵灯影头被打偏过去,脸上浮起掌印,口腔内漫起腥甜。
转过头再看,楚栖尘直直地立在他面前,失望又恨地盯住自己。
“我不就是你的玩物吗?”
他喉咙已经哑了,眼球布满血丝,通红……
梵灯影怔了片刻,眸子闪起红光。
良久,他徐徐站起,周身的气压降了又降,逼仄的威压挤的楚栖尘分毫难动。
梵灯影捧起他的脸,长睫动了又动,半晌,扯着唇似笑非笑。
“是啊。”
他敛起眸,歪头阴测测地看着楚栖尘,似在欣赏一件极为满意的作品。
“我的玩物。”
指腹摩挲过眼角,而后温热的唇吻干泪,这个温度,能化开半江寒冰。
“你玩了我近百年,还没玩够吗?”
楚栖尘启合如霜冻的唇,几近无声。
“我要你这辈子都陪着我。”
唇瓣相贴,却没了温度。
冰的,什么都是冰的。
楚栖尘心头一颤,像是被利刃撕搅了般,烂了,不住的流血,疼痛便随着血液淌过全身。
梵灯影始终是他解不开的桎梏……
待梵灯影松了口,他黯着眼,万念俱灰。
“求求你……杀了我吧。”
第一本,写的真的好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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