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冥城，冥王并未接待两人，天色已晚，便先给两人安排了客房，叫人带他们去歇下了。

客房不大，算得上整洁，楚栖尘小施法术，让房内暖了些，他坐在桌旁，品着冥王叫人送的茶。

梵灯影本是要跟着楚栖尘住一间房的，美名其曰保护某人的安全，楚栖尘一口回绝，撂下一句“不用”便将那人关在了门外。

别说，梵灯影不在他整个人都清静了许多。

小歇片刻，楚栖尘便躺上榻了。

深夜，屋子里的气温越来越低，楚栖尘是被硬生生冻醒的，他瞄了一眼窗子，微微透着光亮，天快亮了？

楚栖尘披上外衣便开门去看。

门敞的一瞬，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又是那条残破的街巷，与白天所见不同的是，街里的楼屋新了几分，街边杂草低矮，看似没长多久，整个镇子像是无人居住的荒村。

一阵强劲的阴风刮过，似孩童啼哭般，阴冷诡谲。

楚栖尘回头看，居住的客房已经成了绵延不尽的无人街道。

他手执长剑，卷着热流的剑气划过，与上午不同的是，他一剑下去，周围毫无动静，看来这是要与他玩真的。

“呼——”风小了些，夹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

楚栖尘逆风朝北走，小镇的尽头或许有出口。

走了许久他猛然发觉，他似乎又绕回了原处，看来不找出这幻境的施术者他是出不去了，可他绕了两圈也不见半个人的身影。

正愁时，一座酒楼缓缓敞开大门，楚栖尘皱眉看去，一楼的桌倚无一完好，凌乱成麻，又凝着胭脂般的血迹，楼里阴气很重，是从二楼传来的。

楚栖尘没想什么，捏了诀朝里走。

“呯”大门关上了，楚栖尘腾的回头，没来得及去破门，又一阵黑烟飘下来，是混沌。

他掐着符纸，自己也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符纸便闪着金光飘去，化了一个五环阵，将混沌拍散了。

楚栖尘怔了片刻才踩着楼梯往二楼去，越朝上，腥臭的味道越浓重。

停在楼梯口，二楼的景象令人发指，堆积成山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每具尸体都血肉模糊，死状惨不忍睹，流过的血几乎覆满了地板，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都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幻境？

“哈哈哈……哈哈哈……”断断续续地声音从楼下传来，声音尖细，似哭似笑。

楚栖尘顺着邪笑飞奔下楼。

“不只他们，你们都要死……全都给我死……哈哈哈……”

夹着哭腔的声音渐小，似乎走远了，楚栖尘下来时，声音又好似出了小楼，顾不上太多，他抬剑挥过，大门被劈成两半。

卷着沙的狂风掠过，刹时迷了楚栖尘的眼，他阖上眼皮揉了两下，才颤颤巍巍抬眼。

乍一看，镇里的房屋全开了门。

声音已经完全消失，楚栖尘挨家挨户去看，全都死光了，无一幸存，而他们全数死状悚然，死不瞑目。

楚栖尘茫然不解，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要残杀整个小镇的人。

“无章，无章，你来找我了，你终于来找我了……”刺耳的声音回荡不绝，女鬼现出身形。

楚栖尘骤的一惊，脑子里一阵混乱，无章是谁……头痛，脑子里伴着痛涌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记忆里，他牵着一位姑娘看烟火……看不清脸，楚栖尘看不清，可他能确切地感觉出，那个人不是他。

那是谁？是她叫的无章吗？

楚栖尘拍拍脑袋，清醒了许多，看着越来越近的鬼，他又朝后退了几步：“我不是无章！”

女鬼似乎失了神智，喃喃不绝：“无章，你来还命吗……没错，是你，你就是无章……”

忽地，她顿住了，周身的黑气愈发浓重，混沌力量似是压不住了，她站在原处，捂着脑袋痛苦地挣扎起来：“你不是无章……不！你是，你是他！”

话音刚落，女鬼唆地移到楚栖尘跟前，一双布满黑色线络的手掐上他的脖子。

动不了了！随即是一阵窒息感……

“呼……呼……呼”楚栖尘惊坐起，大口喘气。

“小楚，你怎么了？”

楚栖尘还有些茫然，别过头看见榻边的梵灯影才缓了口气：“没事儿……做噩梦了。”

或许是梦吧。

“主上请见，还请二位仙君随在下移步前殿。”冥王派人来请二人，楚栖尘就这么魂不守舍地跟着去了。

冥王备了好茶好酒，独自在大殿踱步，应是等了许久。

护卫请二人进了殿，行礼退下。

“忆久仙君。”冥王焦灼地请梵灯影入座，瞥见一旁正出神的楚栖尘错愕一瞬，“九忝上神也在啊，请上神入座吧。”

梵灯影手肘碰了碰身旁人，楚栖尘这才回过神来，颔首与梵灯影坐了一起。

“实在对不住啊。”冥王开了口，半脸愁云，“这事仙使定与你说了，错全推到你身上了，我深感愧疚啊。”

梵灯影淡然一笑：“大人不必这样，我疏忽在先，劳烦大人与我们讲讲这事的前因后果。”

冥王连连点头，饮了口酒道：“百年前一位女子来了我冥界，本是要转世投胎，却因怨气太重，忘川水消不掉她的记忆，奈何桥载不动她，还险些塌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见过，我将那女子安排在偏殿，叫人查了她的身世，这才知她死的冤啊。

“常理而言，消除怨气便可忘前世，安生投胎，我便叫人带她去除怨，也就是杀了那结怨之人，谁知杀了仇人后，她身上的怨气更重了。

“她杀了我派去的人，跑回生前的镇子里，闹的鸡犬不宁，无奈我将她捉回，锁在了地府。

“我以为时间长了，仇恨会渐渐淡忘，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了，就没再管过她，也没到九重天上报这事。

“谁知短短十年，她身上的怨气竟成了混沌，吞了她的神智！

“她逃走后，我亲自带人去捉……可她实在圆滑，我等去了几次都徒劳而归，她屠了整个小镇后也没再残害人，只是在那镇里四处飘荡，为了免受天罚，我将这事隐瞒了去。

“前几日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提的，要查补梦山的忆本，陛下发现了这处缺漏，就查到了这事……”

冥王叹着长气，又猛灌一口酒。

楚栖尘有了精气神，问：“你确定她的仇人已经死了？”

冥王点头：“千真万确。”

楚栖尘垂眼思忖片刻，又道：“我昨日见到她了，她管我叫无章。”

另两人齐齐看向他。

“林无章已经死了啊！”冥王眉头拧成一团，瞪着眼表情呆滞，仿佛被雷声镇住了一样。

梵灯影支着脸勾唇一笑，笃定道：“不，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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