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症
第五章 寒症
第二天李莲花一睁眼就听见外面叮叮当当的乱响，出去发现方多病在手忙脚乱的做饭。
方公子号称京城食香客，吃过的美食无数，然而吃过不等于会做，只见他面前摆了一排食材和调料，锅里的东西却不尽如人意。
“……可能有点咸了，凑合吃吧。”方多病盛出一盘炒肝尖，又端了一碗红枣桂圆粥，心虚道，“那个，给你补补血……”
李莲花缓缓接了，尝了一口，“嗯，不咸，刚好。”
什么？方多病自己也尝了一口，感觉卖盐的都被他打死了，“不不不你别勉强，太咸了就别吃了。”
李莲花挥挥手，“无妨，反正我现在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啊？为什么？你怎么了？”方多病当他染了风寒，用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怎么这么凉……”
李莲花微微向后仰了几寸，继续吃他的炒肝，也不回答，方多病急的抓心挠肝，“李莲花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给你请大夫！”
“哎……”李莲花一把拉住方多病的手腕，他的掌心也是凉丝丝的，明明没使多大力气方多病却一步也走不动了似的坐了回来。
“不是病，有人体热，有人体寒，我生来就寒凉罢了。”
方多病半信半疑，又看着他大夏天的穿着三层衣服，“这世上岂有这般寒凉的人？”
“当然有了，不然为何我的血能解你的罡气。”李莲花淡淡道，没注意到自己一提这事又让方多病红了脸。
“原、原来如此……”方多病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又道，“怪不得你总把我扔下，原来血凉，心也凉，哼！”
李莲花笑笑，抬眼对他道，“我的心固然凉，被谁捂热了也不是不可能。”
方多病觉得他意有所指，一厢情愿希望他说的那个人是自己，又怕自作多情，为了掩饰反而嘴毒起来，“谁会去捂热你那贼心烂肺，被骗上瘾了吗？”
李莲花也不生气，慢吞吞喝了半碗粥，然后问他，“你回家这几日可有好好练习苏州快？”
方多病愣在当场，心虚道，“那苏州快不是为了解我的罡气吗，既然罡气已解，何须再练？”
李莲花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苏州快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心法，练好了功力自会大涨，好处多着呢。”
“你骗谁呢，谁不知道世上最好的心法是李相夷的扬州慢，这苏州快算什么一等一的，听都没听过……”
李莲花便也不再劝，任方多病在镇子上聊猫逗狗，到了晚上，方多病又抱着枕头去狐狸精狗窝旁边睡觉，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好像有人叫他名字。
“小宝……”
是李莲花的声音，方多病听他叫自己小名，心咚咚跳起来，但那声音朦朦胧胧的，不知是真的叫他还是在说梦话，方多病爬起来走向李莲花的卧室，发现门半掩着。
“小宝……”
“李莲花，你、你叫我？”方多病小声应了一句，听到李莲花又说了句什么，听不真切，于是只好进去走到他床边。
“我冷。”
方多病听着外面的蝉鸣，正是仲夏时节，李莲花却盖着棉被，伸手一握他垂在外面的手腕，凉冰冰的。
“我、我去给你拿被子……”方多病慌了，正要走被李莲花拉住。
“没用的，”李莲花的嘴唇都有些泛白了，看来是真的冷，“用苏州快……”
“什么？”
“那苏州快是至阳的心法，可以暂时纾解一下。”
方多病忙点头应了，扶着李莲花起来，掌心运化内力为李莲花取暖，果然感觉到李莲花瘀滞的经脉渐渐活络起来，嘴唇也开始发红了。
可是方多病学艺不精，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难以为继，他无奈停下来对李莲花歉然道，“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练苏州快。”
李莲花面色红润了些，眼神也多了几分神采，“无妨，也够我撑过今晚了。”
方多病决计要苦练内功，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明日怎么办呢？我的内功一时半刻无法精进许多。”
“倒有一个法子。”李莲花说着，体力不济似的倒回了床上。
“那你还不快说！不管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方大公子都给你找来。”
“那倒不必，”李莲花窝在被子里，小猫似的瞄了他一眼，“你用自己暖我就是了。”
方多病已经做好了上天揽月的准备，却被这句话惊呆了。
“怎、怎么暖……”话一出口方多病就想抽自己，还能怎么暖，当然是睡一起了。
李莲花还侧了侧头，仿佛在给他腾地方，方多病自己心里有鬼，慌得手足无措，最后一咬牙掀开李莲花的被子。
“哎——衣服。”
方多病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睡地上，不曾脱了外衣，李莲花提醒他要脱了衣服。
本来两个大男人，一起洗澡都没有问题，可他偏偏是李莲花……方多病想要不脱，又怕他笑自己扭捏，只好硬着头皮将外衣脱下。
天气炎热他本来就只穿了一层衣服，贴身是邹纱的里衣，薄如蝉翼，李莲花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脱了外衣，又在他的里衣上扫了几眼。
“不愧是公子哥，连里衣都这样金贵。”
方多病已经被他看得出了一层薄汗，为了遮羞忙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李莲花一瞬间感到一阵暖烘烘的气息袭来，带着方多病身上熏香的味道，两人挤在一床被子里略显拥挤，但本来方多病也盖不得这样厚的棉被，现在他什么都不盖都觉得热。
“这、这样吗？”方多病在床上缩手缩脚的，怕碰到李莲花，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男女授受不亲，李莲花又不是女人，他怕什么。
“再离我近些。”李莲花侧过身面对着方多病，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方多病的心快跳出来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他伸手揽住李莲花的腰，将他拖向自己怀里，李莲花的身上冷冰冰的，仿佛千年古玉雕的人偶一般。
“这样……对吗？”方多病低头看李莲花，只见他双目微闭，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睡非睡的。
“嗯，暖和多了。”李莲花低声道，他好像已经困极了，声音有些沙哑，方多病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胸口，惹得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那、那你睡吧。”
“就是有些吵。”
“啊？那我去把窗户关上。”
李莲花轻笑了一声，抬起眼看了方多病一眼，然后伸手在方多病胸口戳了戳，“我说这里。”
方多病被他戳得全身都僵了，身上更加火热，李莲花身上的寒气都被他逼退了三分。
“……死莲花，那我的心总不能不跳了吧！”方多病气急败坏，偷偷扭过头深呼吸，企图让狂飙的心跳安静一些。
李莲花轻笑一声，“我可没说。活蹦乱跳的多好，我是在夸你。”
方多病此时才发现李莲花随紧贴着自己，但自己却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他心里一慌，伸手拉过李莲花的胳膊，两指搭在脉上。
方多病不懂脉象，但他至少感觉得到强弱——李莲花的脉搏十分微弱，好似狂风中的风筝，一不小心就要断了线。
“放心，我不是鬼。”李莲花的手在方多病腰间安抚地拍了拍，把他拍得全身都绷紧了。“我最怕鬼了，就算死了也不会变鬼的。”
“胡说什么呢，”方多病赶紧按住那只乱拍的手，生怕自己绷不住，“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嗯……”李莲花不知是听见了，还是已经睡着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然后就是匀长的呼吸平稳地打在方多病胸口，没了动静。
这个李莲花，把人折腾成这样，自己却睡了……方多病心里暗暗叫苦，怀里明明不是什么温香软玉，他却觉得极其珍重，但另一方面，方大公子再怎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依旧是个男子，还是个少年气性没开过荤的男子，他不得不一边抱着李莲花，一边默背经史子集，生怕脑子里一时生出什么邪念，污了他俩的关系。
可是他俩是什么关系？方多病也想不清楚了，第一次李莲花亲他，是为了解他的罡气，那第二次呢？难不成为了吃糖……
李、李莲花是不是……喜欢我啊。
这个念头一起，就好像入骨的毒药一样，顷刻传遍了方多病的全身，混沌的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李莲花，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