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落子无悔

……

是否要卸下残红熄灭骄纵

才会被施以恩宠

不历过风霜雪浓凛冽寒冬

怎识得鄙弃谦恭

剜心碎骨当从容蜜语也作耳聋

将这一刻封冻历数初衷

……

极乐宫大殿之上。

“昕无。”清冷的声音传来。

“尊上有何吩咐。”昕无弯腰行着礼。

“战儿心性顽劣，这次下山，多谢你对他的照顾。”虽说是感谢的话，但任人怎么听也觉得那语气散发着寒意。

“尊上哪里的话，这次下山师弟很听话，并未作出任何逾越之举。许是年纪尚小，贪玩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师弟还是比较会顾全大局，尊上无需担忧的。”

我的徒弟，还需要你夸么？

王一博看了一眼昕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近来听战儿说想学习音律，这件事就不劳烦你了，掌教那边你也有事情需要处理，研习音律的事确是我疏忽了，往后还是我来教他。”

“无事的，尊上，平日里师父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之事，闲暇时间我还是可以教师弟。”昕无解释道。

王一博并未说话，只是他的目光愈发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昕无马上改口说道“那既是尊上亲自教师弟，我也放心了，我这只知皮毛的功夫确实自不量力了。”

“嗯。”

明明是冷冰冰的言语和眼神，却让人觉得这之间火药味十足。

昕无觉得今天的尊上很奇怪，眼神冷漠，但是语气却是充满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摇摇头，出了殿。

王一博目送他离开的背影，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内心却有一点小小的欢欣。

好像自己赢了什么似的。

……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

转眼又过去三年的时光。

如今的他已与王一博“同岁”。是的只是名义上的同岁。

肖战此刻还在练着功，师父说修炼内力对仙门中人来说最为重要。

他如今，空手变物已能信手拈来，轻功也是比起之前更上了一层楼。

十二岁那年师父赐了一把剑给他，那是早年师父用过的剑，名为：朝花。

春去秋来，梨花已落，落叶与金桂散落了一地。

剑来，风起，叶舞。

剑去，花落，沾衣。

丹桂飘香，梅花已露枝头，随剑气一同飘落漫天，似为这天空舞了一曲霓裳羽衣。

收剑回鞘，肩上，发上，皆沾染了点点金桂。

“师弟这内力是越发醇厚了呀，我看不久便能修得仙元了！”柳梢从门外进来时便看到他在练功，不忍打扰，等到他停下休息之时才走来与他打招呼。

肖战看到柳梢和昕无一同进来，收好了剑，笑着上去相迎。

“师兄，师姐。你们来了。”

柳梢走近，为他拂去了发上、肩上的落花，肖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朝花夕拾，好剑法。师弟如今和当年比进步太多了，不如与师兄比试一下？”昕无向他说道。

肖战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不和师兄比，这偌大的昆仑山，能有几个人能打过大师兄啊……”

柳梢一边笑着他俩，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表情严肃地问到肖战“战战你为何不穿师姐给你买那件衣裳？莫不是……不喜欢？”

“啊？没有没有，不是的师姐，因为……因为是师姐送的衣服嘛，所以想好好收起来，重要的日子再穿，若是平日里天天穿着，我这练功之时再给弄脏，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肖战此刻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他觉得师姐待他太好了，又送他发带，又买那么贵的衣服给他，所以他很珍惜，衣服回来那天就换下来了，他想好好收起来等到以后重要的日子穿，那红色发带倒是天天带着，因为如果都收起来，可能会显得太刻意而让师姐误会自己不喜欢她的礼物。

柳梢闻言小声嗔怒道“哼，还以为师弟不喜欢呢。不过你想收起来便收着吧，半月之后是蓬莱仙者的万年寿宴，我们昆仑要为他贺寿，到时你说什么都得穿上啦！”

肖战疑惑道“蓬莱，不是在南海世外之境吗？为何蓬莱仙者会来昆仑呢？”

昕无向他细心解释道“蓬莱仙者早年同无量尊者交好，我们也是受了他很多恩惠的，很早之前……掌教修得仙元之时遇到变数，差点走火入魔，是仙者救了他一命，因此我师父以及整个昆仑决定为他办这寿宴，也诚心邀请他来昆仑做客，一是为了报答当年对师父的救命之恩，二是为了报答他们对昆仑多年来的照顾。”

柳梢补充道“正如师兄所说，那蓬莱便是神医谷所在，而仙者便是神医谷主，上次我给你的百灵丹也是神医谷所炼制，我们昆仑这些年来的日益壮大也多亏了他们相助。”

原来如此。

“那，到时我也去吗？”肖战试探地问他们。

昕无笑了笑，“师弟是尊上的弟子，你说，该不该去？”

难怪，这神医谷主同无量尊者互为知己，那无量尊者创立的昆仑，也自然是倾力相助了。

只是尊者早已超脱世外，老谷主也是多年未来昆仑了，见见故人故景，也是情理之中。

肖战低着头似在思索什么。

昕无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笑“师弟不必忧心，只是寿宴，到时弟子们都会集体参拜，仙者人很好，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肖战抬头对他笑了笑，怎么自己每次在想什么，师兄都能知道，许是年长一些，经历较多，平日里他也会顾及每个人的感受，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师兄。

柳梢也说“安啦，师弟，以后这种场面会很多的，你不必紧张，万事都有师姐在！师姐会护着你！”

是呀，最好的师兄和师姐都会一直站在自己这边，保护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呢。

“嗯！”

……

是夜，昕无同肖战正在下棋。

是的，因为他虽然修行的进度很快，进步也很快，但是他的棋艺却是……一言难尽。

“师弟可想好了？落子无悔。”昕无敲了敲手里的黑棋，说道。

“让我，让我再想想……”

看着他挠头皱眉的样子，睫毛像蝴蝶翅膀一般煽动着，竟说不出的可爱。

昕无不禁笑了出来“师弟对待别的事，可没有如今这般举棋不定啊。”

“啊？”像是突然被打断思绪，也像是没听清。

“师弟练剑之时，剑起，花落。习音律之时，指落，悠扬。是不喜对弈吗？”

“不是的，师兄，也许是因为自己特别想好好学吧，毕竟对待珍视之物，不能草率，就如师兄方才所说，落子无悔。”

突然间，他觉得面前的小小少年，好像在不经意间，长大了。

“师兄呢？师兄有什么珍视之物吗？”

昕无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然后转头，笑笑。“你呢？”

“是我先问的师兄诶？”果然，还是那个小孩。

“……”昕无还是笑笑，“所以师弟的珍视之物除了棋之外，还有什么呢？”

“嗯……还有修行啊，练剑，练功什么的……哦！还有一样，不过，只给师兄看一眼，嘿嘿。”肖战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光，像夜里的星辰，像漂亮的小鹿。

只见他伸手从自己衣襟里掏出一物，纯白锦缎所制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小朵梅花。

昕无忽然顿了一下，他好像，前几日在尊上身上看到过相同的香囊？仔细想想，尊上这些年来，身上从未佩戴任何物品，平日使的剑也早已是出神入画境界，凭空便可唤得剑来。

怎会佩戴如此……人间的物件呢？罢了，许是自己没看清吧。

……

王一博从院中经过之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肖战眉眼带笑，眼神里充满光，双手捧着这香囊，好似正要递给昕无。

而昕无，也是带笑看着他。

是送给他的吧？

忽然好像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随即转瞬即逝。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佩戴过着枚香囊。

连同那副画，一并锁入了抽屉里，再未打开过。

……

原以为，那红梅白雪是只送给自己的独一份。

却未曾想，他对所有人，皆是如此。

可笑自己还以为是他师父，在他心内会有所不同

却也没有任何不同。

许是他太年幼，许是他太善良，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好。

都不是，只是自己，想多了。

罢了，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

那自己又在 在意什么？

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