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宜眉头紧蹙，转了转手腕，示意他松开自己，而少年非但恍若未闻，还执拗地攀上他的身体，将白大褂浸染的污浊不堪：“卫斯宜，你记得我的，对吧？”

　　卫斯宜抿嘴，眼中划过一丝不耐，深呼吸尽可能保持平静：“你能不能放开我？”

　　容羽顿住，力道松了许多却并未完全放开。他努力支撑起自己，满脸希冀：“卫斯宜，你没有忘记我，是不是？请你回答我！”

　　卫斯宜垂眸，抽出一只手，握上他沾着透明粘液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推开，看着他无力坠落地面，起身居高临下漠然注视：“抱歉，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的存在。”

　　言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容羽见此浑身一震，咬紧下唇，手握拳猛地锤在地面上，怒不可遏：“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卫斯宜迈出的步伐顿住，转身，面无表情：“也许吧。”

　　“啊！”

　　忽然，容羽掀开袖子，露出漆黑的手臂，一把握住，指甲嵌入肉中，流下暗红色的血液，混入粘液中，一块一块悬浮起来。

　　他眼中布满血丝，看着这令他作呕的景象，咬牙用仅剩的力量划出一道深入见骨的痕迹。

　　“嗤！”

　　鳞片混着皮肉与血丝轻轻落在地上。

　　卫斯宜颦眉，感到强烈的心理不适，但他不愿就此离开，只因这个人能告诉他所谓的答案。

　　看着容羽捂住手臂蜷缩在一起的痛苦模样，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而后好似发现了什么，立即蹲下身，强硬地抓住他的手，拉出，不顾他的哀求与挣扎，仔细观察上面的变化。

　　只见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突然静止，紧接着，仿佛时间倒流，暗红的血竟迅速流回他的体内。

　　“咔、咔……”

　　骨头相互用力摩擦的声音响起，那些鳞片居然刺破生肉，硬生生从骨中长出，同其他鳞片完美排列，附着在皮肤上，不但恢复如初，还更加富有光泽。

　　卫斯宜垂眸，内心无端出现一种暴虐的冲动，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让刚才的场景再现……

　　他抿嘴，将他的手轻柔放下，继而助他倚靠在墙上，为其捋了捋额间的碎发，轻道：“我虽然不记得你是谁，但你可以帮我回忆起它们。既然你这么激动，那就说明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人。现在，我们需要去个安全的地方，确保那个人不会出现。”

　　容羽怔住，呆呆凝望他。

　　见他茫然的模样，卫斯宜蹙起了眉头，扫了眼他软弱无力的腿，无奈叹息：“你能走吗？”

　　容羽浑身一僵，捏住衣袖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卫斯宜顿了顿，小心翼翼掀开他的裤腿，果然，上面也布满了鳞片，不过这次的显得没那么恐怖，更趋近于鱼鳞，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

　　“我背你。”

　　他言罢，立即将他捞起，一个转身甩到背后，再扶着墙缓慢起身，颠了颠，觉得他有点轻的过头了。

　　容羽紧贴住他的后背，脸色通红，不敢做出多余的动作，尽可能不让自己因为粘液滑下去。

　　卫斯宜也察觉到粘液的恼人程度，好在他的宿舍就在第三层，便默认了他愈攀愈紧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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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斯宜缓慢后撤，找准位置逐渐下蹲，确保容羽能精准坐上椅子，才安心放开他。

　　他起身，甩甩手中的粘液，走到门前，探出脑袋巡视一周，见没有人才暗自松口气，关上大门走进浴室。

　　良久，水流声消失，卫斯宜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出浴室，看见迅速望来的容羽，微微一笑：“抱歉，先去浴室了。喝水还是咖啡？”

　　容羽微愣，捏住衣角，脸上的红晕仍未消下：“水。”

　　卫斯宜点点头，为其接了杯水，又泡了咖啡后，将水递给他，随后倚靠在书桌边缘，严肃开口：“好了，没人注意到你在我这。说说吧，你的情况。”

　　容羽捧着杯壁，神情凝重：“我叫容羽，和你一样，是这个实验楼的实验助理。本来一切和往常一样，直到那个实验品出现，就是那条人鱼。他在被运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吸引了这里的所有人，而他们在见到它之后，全部变得很诡异。”

　　他顿了顿，神色中蕴含些许悲伤：“所有人抛下项目凑到它面前，但不是为了研究，就只是单纯地看着它，什么也不做。”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有一天，它被主任强行放了出来，并且消失不见。自此以后，所有人无精打采，有些甚至为了找到它，封闭了整栋大楼，组织小队进行地毯式搜索。可是，不过一天，全部失踪……”

　　容羽指甲嵌入杯壁，咬牙切齿：“等发现他们，他们都成了怪物，见到人就杀，无人幸免。后来搜救队来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放过了人鱼，甚至主动献上身体，想要成为他的附庸！”

　　卫斯宜垂眸，小抿一口咖啡：“你说无人幸免，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你说的那些，应该不是现在发生的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羽顿住，犹豫片刻，抬头真挚回应：“我其实，死了很多次，也活了很多次，但从没离开过这里……”

　　“咔嚓～”

　　指间穿透杯子，透明的水循着缝隙滴落膝盖。

　　容羽墨色的瞳孔收缩到极致，恍如针线立于中心：“你不是这里本身就存在的人吧。”

　　卫斯宜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容羽眉微皱，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之前，你并不存在。就算出现了，也不是每次都出现。起先我并未留意，直到有几次，你好像知道我会出现在那里，刻意避开了，但还是被它发现，死后也没有被感染成怪物。这是不可能的。”

　　卫斯宜抿嘴，似有不满：“那你又是什么情况？”

　　容羽握紧杯子，眼神眷恋而癫狂：“它杀了我，但是我没死。不，应该是死后又复活了，回到原点，再次经历这些。你和我一样，是特殊的。只是，我的‘幸运’已消耗完毕，而你还在继续。你能改变这一切。”

　　他一把捏碎杯子，神色激动：“卫斯宜，只有你能改变这里！所以你不能死，也不能忘记过去，要把它杀死！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卫斯宜眉头紧蹙，一扫地上散落的碎片，放下咖啡杯：“方法。你应该找到了。”

　　容羽闻言粲然一笑：“果然，你早就察觉到了，就是我们初次见面，你还给我的东西。那东西需要血液激活，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去主任……”

　　话未说完，房门开启的声音悄然出现，他立即止住话语望向来人。

　　卫斯宜怔住，同样偏头望去，随后见到了手中提着草莓的虞宿。

　　只见他微微一笑，扫到狼狈不堪的容羽，推了推镜框，走到卫斯宜跟前，轻揉他的脑袋：“我给你带了草莓。”

　　卫斯宜动作一滞，视线倏时被鲜嫩可口的草莓吸引，竟没注意到容羽突然惊恐的模样。

　　虞宿指间轻轻摩挲，眼中浮现淡淡钴蓝，一扫容羽，见他眼神黯淡，陷入呆滞后又恢复往常，才将手中的草莓递给他，笑道：“洗洗再吃。”

　　卫斯宜咽了口唾沫，立即接过，继而朝容羽示意，见他回以微笑，大步走进浴室。

…………………………

　　片刻，卫斯宜端着一盘草莓走出浴室，见到站立的容羽，陷入了短暂的诧异。他颦眉，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容羽捏紧衣袖，轻声言道：“斯宜，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

　　言罢，不待他回答，对虞宿躬了躬身，后，低垂着脑袋蹒跚奔出房间。

　　卫斯宜垂眸，内心疑惑，但又无法进行询问，只能看着他几乎是摔出门去，留下一路的血丝与透明粘液。

　　“斯宜？”

　　虞宿上前，握住他的双肩，见他终于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才微微一笑：“你去吃草莓，这里我来收拾。”

　　卫斯宜顿了顿，眉头紧蹙，脑中的疑问全部抛到脑后，瞪大眼，立即呵斥：“不行！怎么能让导师来做这种事……”

　　“哎～”虞宿轻叹一声，卫斯宜便立即止住话语，立于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导，导师……”

　　虞宿不断摩挲着指间，拍拍他蓬松的头发，道：“乖，叫我虞宿，还有，我可不希望斯宜弄脏自己。难道斯宜想让我伤心么？”

　　卫斯宜呆愣，摇摇头：“不想。”

　　虞宿微笑，帮其捋了捋额间碎发，同时不经意间扫过他的羽睫，看他眼睑轻颤，不由轻笑出声：“好了，休息吧。”

　　卫斯宜点头，端着草莓乖乖走到书桌前，一边注视他打扫房间，一边品尝酸甜的草莓汁于口腔弥漫。

　　他愉悦地眯起嘴角，望着虞宿的背影，愈发觉得他比营养仓内的人鱼还要迷人，若是自己能和他在一起，该有多好……

　　忽地，他浑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卫斯宜脸色通红，脑中出现一丝混乱，内心无端暴躁起来，似乎非常排斥这种想法，迷恋与厌恶争夺主权，竟让他感到微微疼痛。

　　“斯宜，怎么了？”

　　虞宿担忧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寒凉的触感，令他一时之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挣开他的触碰。

　　卫斯宜微愣，回握他的手，讪笑：“没事。”

　　虞宿顿了顿，松开手，起身碰了碰他的脸颊：“你脸色有点白，快回床上休息，我去给你买饭。”

　　卫斯宜怔住，忽然觉得虞宿的手不那么凉了。他眼神闪烁，仰头注视他：“我没事，能自己去买。”

　　虞宿颦眉，神色不愉：“你现在虚弱的连路都走不动了。乖，我带你去休息。”

　　卫斯宜抿嘴，郁闷且不甘，自己明明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思索着，就要起身证明状态，却不料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虞宿环住他的腰部，轻叹一声后将他轻轻抱起，缓步朝卧室走去。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差点就要摔跤了。”

　　卫斯宜垂眸，内心惶恐不安。他能感觉到，身体状态不受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