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腰疼的第二天,边二回阳朔了。
阳朔风云人物众多,绝对有他边二一个,一回来大家就聚起来,晚上在大左那喝酒,老潘说喝完不起劲儿就回他那蹦会儿野迪,总之要把德性都散够了。小地方生活很慢,这帮人几乎只有两件事要做,攀岩和喝酒,喝酒是为了交朋友,交朋友是为了一起攀岩,也可以说在阳朔,就只有这么一件事。
王一博对这样的日子适应得很快,酒量渐长,肖战由着他喝,自己却没在澳门那么放肆了。
大家都以为边二回来那顿酒肖战不去,不然这腰伤怎么犯得正是时候,看起来像是专门给边二准备了点听八卦和消化八卦的时间。没想到他绑着护腰,让小徒弟骑着折叠自行车载着早早去了,丝毫没有逃避的意思。
边二跟王一博想象的不太一样,整个就是一文艺青年,梳着狼尾,挑染了一撮,带着金丝框,一下飞机手里还握本书,还是海明威的书,挺他妈斯文败类的。这么看来,岩馆顶端的骚设计,确实是他能干得出来的。那张脸...不能说特别像,但王一博不得不承认,自己跟边二眉毛眼睛下巴,都有那么几分相似。
“你出来一下,咱俩单聊会儿。”边二说。
王一博放下酒,跟着边二往出走。
大左在身后喊,“有啥事儿这儿说不一样吗?都是兄弟。”
边二和王一博都没理大左,默契地出去了。
肖战不动声色,把一整盆炒螺端到自己面前,挑大的吃。一桌人眼对鼻子看着不说话,就他大声,嗦完螺还嗦手指头。
边二上来就是一拳,王一博本能地一挡。
潜意识里就觉得边二要跟他打架,可能这几天人人这么念叨,他听进去了。要他说,边二这人应该能处。别人说他爱打架,他还真没让人出乎意料,说明是个一根筋,没啥花花肠子。
所以边二的第二拳,王一博没挡,脸上被闷了一记,有点懵。肖战说了,边二要是打他,他不躲,就因为这句话,王一博决定替肖战挨这么一下,就当给师父的腰伤还礼了。
等边二再上拳头时,大左和老潘他们已经冲出来把两人拉住了。
“没事儿。”王一博吐了口唾沫,跟旁边的人说。
他其实准备好打架了,但得先把周围这帮人给遣散了。既然是边二先为老不尊,自己也只能先礼后兵了。
边二问他,“你多大?”
“二十一。”王一博答得心平气和。
边二又问,“听说肖战打算跟你搭档?”
“嗯。”
“你登山多久了?”边二一脸挑衅。
王一博似乎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挑衅,“还没正式登过。”
“攀岩呢?”
“只在岩馆练过。”
“拿下了哪些岩馆?”
“只有你开那家。”
王一博看起来才更像是挑衅的那个。但他无意与边二斗气,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边二拎着他的领子,“肖战是怎么找上你的,他要跟你搭档你就敢同意?就你也配?”
“他给了我三百万,让我跟他一起登山。”王一博依然心平气和,他说的依然是实话,稍微改了改顺序,无伤大雅。
边二一下被怼得哑口无言,“肖战啊,行。”
他只好不甘地甩开王一博扬长而去。
最后一对一单挑也没挑成,王一博回到店里,没事儿人似的往肖战旁边一坐,也开始在盆里挑螺。
大左赶紧说,“那一盆巨辣。”
王一博头也不抬,“无所谓。我这半个月都练出来了。”
吃辣之所以能练出来,是因为辣跟其他的味道不同,它并非单纯的味觉,而是掺杂着痛觉。吃辣的经验越丰富,耐痛的阈值也就越高。一个人如果天天吃辣,他就越来越能吃辣。一个人如果藏着秘密,他也会越藏越深。
晚上回了房车,王一博又问肖战,“你为什么不跟边二搭档。”
肖战很认真道,“你那天不就问了嘛,我想跟徒弟一起登山。”
这个回答王一博不满意,“那你还有别的徒弟吗?”
“没了。”
王一博瞪着他不说话。
肖战又说,“王一博,真没骗你。”
“我今天替你挨了一拳。”
“谢了。”
“你没别的要说?”
“能算在那三百万吗?别问了。”肖战说。
“原来那三百万是封口费。我不要了,行吗。”
“不行。”肖战一脸无赖。
王一博没这么无语过,算是被三百万讹上了。
他不说话,肖战以为他生气了,踹了踹他脚后跟,“诶对了,明天一起出去吧,你光在岩馆了,还没野攀过。”
“去哪儿?”
“不会太远,当天去当天回。”
“去呗。”
“那啥,边二也在,你行吗?”
王一博瞬间支棱起来,“我为什么不行,他行吗?”
肖战笑,“那就好,不过明天人多,你也不用理他,他那个人愣起来就那么一会儿,大部分时候还挺好的。”
“那你怎么不跟他搭档?”
肖战又笑,“就愣那么一会儿,我也受不了。”
王一博也笑了。今天边二找他麻烦,肖战没插手,是为了避免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肖战把他拽进一个群,群名叫“阳朔不能没有野攀”,群主边二。
边二艾特所有人发了群公告,明早带东西在老潘营地集合,一起出发。
随后王一博收到个小红点,边二加他微信。
王一博大大方方通过,两人没私聊,估计都在第一时间互相把对方的朋友圈翻了个底儿朝天,边二大名叫边疆,头像跟人一样骚,朋友圈啥都分享,高兴也是极致,愤怒也是极致,王一博看得得趣。相比之下他的朋友圈可以说是贫瘠,基本上没分享过什么。贫瘠约等于神秘,边二那边肯定烦躁着呢。
第二天是肖战先醒的,一大早就把装备收得七七八八了。他把牧马人越野车跟拖挂式房车分离,往后备箱装东西。
王一博叼了片吐司下来,说咖啡做好了,问肖战要不要。
“帮我冲,老样子。”
肖战恢复锻炼之后,早餐都是黑咖啡加蛋白粉,顶多再来两片全麦吐司。王一博嫌摩卡壶煮的咖啡太苦,全麦面包又粗糙,自己买了管炼乳蘸着吃,肖战每天嫌弃他。
“弄好了,你吃呗,我来装车。”王一博说。
肖战把最后一个包裹也摞进后备箱,“我装完了...腰疼,给我揉两下。”
王一博把粘在手上的炼乳啃掉,裤子上蹭蹭手,跟着肖战回房车。
他可不会什么推拿理疗,就凭感觉一通乱揉,肖战趴在那舒服地哼唧,墨镜都没摘。
“之前没发现,你腰这么细。”王一博捏着捏着就不好好捏了,开始丈量起肖战的腰围来。
“哎哎嘛呢?对师父动手动脚的。”
“不是,你腰这么细,登山时不得背一堆绳索帐篷食物什么的?”
“不止,还有摄影机。”
“全都得自己背,不得给你腰拽断了?”
“这不老腰伤了么,我不背你背?”
“行啊,以后我帮你背。”
肖战坐起来,得意道,“说话算话,以后你背。”
王一博哆嗦着肩膀笑了两下,心想自己真是三百万的大冤种。
八点半出发,边二的越野车在前面打头。一车一个对讲机,都抢着说话。这年头没人用这老古董了,老潘那不知什么时候存了一堆,就给大家扔车上当玩具了。
有个女声一呼百应,全阳朔都拍她的马屁,连肖战都跟着来两句。
王一博皱眉头,“她谁啊。”
“她?你记着点儿啊,胡明明,见了叫明姐,全阳朔的衣食父母。”
“啥?”
肖战一边开车一边给王一博介绍。
“风橘知道吧?最开始做潮牌的,合伙人之一曾经是个运动员。这两年出了条户外的线,专做登山系列,那天你在岩馆见的那小姑娘边薇,她妈就是风橘户外的产品总监。明姐是风橘传媒的老大,这几年砸了不少钱支持登山,扶持团队开线、培养新人之类的,纪录片也没少拍,有一半是找我帮他们拍的。我这牧马人、房车、还有你的卖身钱,相当于都是风橘爸爸给的。”
“哦。”王一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今天一起出来的足有十几辆车,出城走省道,四十多分钟就开到了龙山州。车子沿着公路停了一排,大家各自背东西进林子,找了块空地里搭帐篷。
几座天幕搭好,桌子也支了,一帮人默契地脱衣服换鞋,一个比一个清凉。王一博也带了分指的攀岩鞋,心想这附近没看到岩场啊。
“会水吗?”肖战问他。
“会啊。”
“敢玩抱石吗?”
“呵。”
王一博轻蔑地笑了一声,言下之意,边二组的局,我有什么不敢。
肖战拿出折叠的充气桨板让王一博帮忙,一边充气一边讲,“抱石知道吗,就是野外无绳索攀,徒手攀。”
“知道。没有绳索,掉下来就一块气垫,跟跳楼差不多呗。”
小徒弟现在会几招,狂得很。
不过深水抱石确实比普通抱石有趣,一般要找天然临水的岩壁,拱形最好,爬上顶要靠指力抠着岩壁,整个身体是悬空的,或者四肢都抠紧岩点,壁虎一样贴着岩壁,极度考验核心力量。最后冲坠时,落水作为天然的保护,不需要保护员也不会受伤。
大家都各自充好了浆板,撒丫子往湖区冲,都想赶快去到对岸那块岩壁,抢个先锋。
王一博一上桨板就接过了肖战递给他的桨,把脚放进水里蹬了几下,涮掉淤泥。
正要抡水,听肖战喊,“没桨板的过来,我这儿还能多载俩。”
“来啦,肖战哥哥。”边薇应了一声,愣是从边二的桨板跳回岸上,奔着肖战来了,还从半路拽上了胡明明。
“我跟明姐来啦。”
俩姑娘还没站稳,王一博就冷淡地抡了一把桨,心想,一个三百万还不够,又来俩衣食父母,风橘的好处他还没捞着,就先伺候上了。
边薇跟他挤在一块儿,分走他一只桨。肖战跟明姐在后面悄悄聊天。
“战,我今天来,可是专门看你小徒弟的。”
“那你好好看,就在岩馆练了一个星期,待会儿就敢给你深水抱石,绝对不像新人。”
“听说了,什么都不打听,一心攀岩。”
“聪明着呢,这次珠峰我没准儿能给你多一个机位。”肖战看着王一博划桨,感觉特长脸。
王一博本来竖着耳朵,能听到一点肖战和明姐的聊天,大约知道是在谈论自己,无奈边薇是个自来熟,在他旁边没完没了地念叨。
“你一博吧?我边薇。听说我小叔找你麻烦了?”
王一博没说话。
“你别理他,他从小被宠惯了,还没我成熟呢。”
王一博心想,确实,浅浅嗯了一声。
“你跟肖战哥哥怎么认识的?给我讲讲。”
“也没怎么,他发现我挺适合的,问我要不要来。”
王一博尽量多答“嗯,啊,哦”,好继续竖着耳朵听后面聊天。
结果呢,他是怎么敷衍边薇的,肖战基本上也是怎么敷衍明姐,不愧名师高徒。
他心不在焉地划了远路,边二那边已经没心没肺地攀上了岩壁,有些岩场混子没攀几步就冲坠,扑通溅起了大水花,一群人哄笑。
边薇缠着王一博,“你选哪条路线,我跟你一起攀。”
王一博向肖战投去求助的目光,肖战故意使坏,“明姐,想挑战哪条线,今儿我带你攀?”
“行啊战,够仗义。”
“那可不是。”
肖战跟明姐离开了桨板,选了一条经典又略微保守的路线。王一博一恼,把桨板撑得老远。
路过人群的时候老潘喊他,“一博,那边巨他妈难攀。”
“哦。”王一博对谁都是这么一句。
边薇在他身后解释,“他就想挑战难度大的。”
老潘纳闷儿,这俩人怎么一起攀上了,但转念又觉得,这俩人年纪相仿,才该一起攀呢。
边薇虽然是姑娘,但生的手长脚长,祖师爷赏饭吃,也是攀岩的料。再说她打小就在岩馆岩场里混,谁见了都教两下,技术上绝对不输刚入门的王一博。
“你知道我小叔为什么针对你吗?”
“不知道。”
“说来话长,你想听吗?”
“随便。”他其实想听。
“那我不讲了。”
扑通。
王一博第一次冲坠,落水了。
他很快就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一阵乱甩头。
“哈哈哈,爽吗?”边薇挂在岩壁上,冲他喊。
“爽!”
肖战在另一边的岩壁上,也冲王一博扬扬下巴。
深水抱石的魅力就是,有的人一直攀一直落,有的人一口气攀到了拱形岩壁的正中,却怂水,不敢落。边二就是。
边薇又朝另一边晃悠身体,“小叔,撒手呀!”
扑通。
边二也落下去。
王一博已经滴答着水又攀上岩壁,这一次他换了两个手点和脚点,没那么快落水,冲坠了几次之后,总算攀到了拱形正中,肖战也差不多带着明姐攀过来了。
“感觉怎么样?”肖战问王一博。
“跟带着绳索冲坠不太一样。”
“喜欢哪种?”
“当然喜欢不带绳的,掉那一下特自由,特来劲。”
边薇在旁边噘嘴,“哎,王一博,你刚刚明明跟我说都差不多。”
王一博没等边薇说完就一撒手,“拜拜了您内。”
“臭小子。”肖战也一撒手。
跟着是明姐和边薇也先后落水,大家都玩饿了,等不及去露营地生火烧烤。来时一个个都文雅地划着桨板,这会儿浆板在岩壁四周泊了一排,全是游回去的。
早先回去的已经生上了炭火烤上了肉,啤酒一件一件从车上搬过来,大左看来看去,不是朝日就是喜力。
肖战撞撞他肩膀,“看不上?我车上有精酿。等着,给你搬去。”
他往牧马人的方向走,王一博追上来,“腰好了是吧,还要给人搬精酿。”
“啧,谁说我腰不好了,刚没看见我直接上顶吗?”
“没看见,就看见你跪舔金主爸爸了。”
王一博抢先搬了那一箱子精酿,肖战在旁边咬了咬后槽牙。
这回王一博走在前面,肖战跟在他后面问,“你小子良心让狗吃了,我为什么带着金主爸爸攀啊。”
王一博来劲,“我他妈哪知道。”
“下个星期珠峰商攀拍摄,你想不想去。”
王一博脸上登时一兴奋,“珠峰?”
“人凭什么带一新人啊,出着费用,担着责任。不得有人给你做担保?”
王一博不说话了。
“这担保不得让金主爸爸有所了解,我自己个儿光想想就有用?”
王一博偷笑了。
得知自己下周要跟肖战一起去珠峰后,他肉串都多吃了一把,心情莫名地好,忽然就对明姐没敌意了,觉得边薇也比刚才可爱多了。
他拿了两串递给边薇,“拿着。”
鉴于他刚才的冷淡,边薇有点儿意外,“没给我下毒吧。”
“爱吃不吃。”
他正要往自己嘴里叼,又被边薇一把抢过去,“谁说我不吃。”
“你那会儿想跟我说啥来着?”王一博终于问了。
边薇拉着他躲开边二,也躲开肖战。
“这得从头说。”
“嗯。说吧。”
“以前肖战哥哥是跟我爸搭档的,大左,老潘,肖战还有我小叔,都是我爸带出来的,肖战跟我小叔技术更厉害一点,所以我爸偏爱他们两个。但肖战哥哥跟我爸更有默契,所以我爸总是带着肖战哥哥登山,从那时候我小叔就开始酸。”
“不能两个都带?”
“能是能,但顾不过来。攀岩没什么,哪怕难度再高,总有绳索保护。真正危险的,其实是高海拔登山,搞不好命都丢了。”
“珠峰算吗?”
边薇笑了,“你不是下周要去吗,去了就知道了。”
王一博没明白边薇的意思,但边薇已经转回刚才的话题。
“反正就是,我爸一直带着肖战哥哥登山,直到几年前遇到雪崩,我爸没能活着回来。”她做了个一拍两散的动作,“名师高徒的搭档,只剩一个了。”
“那时候肖战哥哥可消沉了,精神状态特别不好,好长时间不攀岩也不登山,我小叔也很难过,但他觉得这样消沉下去不对,于是就想跟肖战哥哥搭档,一起再出发。而且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可惜肖战哥哥就是不出发。他那时候也不锻炼,每天暴饮暴食,腹肌都快没了。我小叔特心疼,说自己永远等着,什么时候肖战想要振作,他随时奉陪。”
“结果肖战没喊他?”
“嗯。忽然有天肖战哥哥就自己出发了,没跟我小叔说,也没跟任何人说。我小叔气死了,回来之后两人打了一架,也没把话说清楚,后来面儿上算是过去了,毕竟都在一个圈子里,但他俩一直有点别别扭扭的。”
“所以肖战一个人攀也就算了,忽然收一徒弟回来,还跟他边二长得有点像,难怪他生气,我要是他我也想不通。”王一博边吃烤串边说。
“所以,你给我透个底呗,肖战哥哥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这下王一博也想不通了,他告诉边薇,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他怎么想关我啥事,我就是来登山而已。”
三个烤炉同时往出冒烟,肉滋滋地响,肖战催着大左,“好了没,饿着呢。”
他看了眼小树林那边的王一博和边薇,直接上手拿串。
大左拍他,“再焦点儿好吃,你先去隔壁吃牛舌去,牛舌快烤好了。”
“行嘞。”
他拿着火候不够的烤串走到小树林那边,一把全塞边薇手上,“干嘛呀,把我徒弟偷偷拐这儿来,什么居心。”
边薇白了肖战一眼,“我看上他了,你信不。”
说完边吃烤串边走了。
“哎,口无遮拦小丫头。”肖战看着边薇的背影。
王一博贴过来,“你怎么光给她拿不给我拿。”
“我怕你吃烤串吃饱了,错过那边的牛舌。”
两人互看了一眼,各怀鬼胎。
只有老潘真以为有那么多人惦记着自己烤炉里那几块,“牛舌好了,来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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