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觉得仿佛有什么从心尖上刮过去。他不说话，只是黯然看着王一博，瞳孔里浮着几根血丝。

当年他走，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他对王一博说了很过分的话，也有自己不得不说的理由。

“不肯？”

王一博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肖战略微怔了一怔，抬头，对着虚无的空气慢条斯理说：“对不起。”

诚恳，又似乎不那么诚恳。王一博轻嗤一声，脸上没有什么满意的表情。

肖战侧目看他，王一博正对着窗户，光线斜着射进来，照得王一博的脸蒙了一层光晕，让人看不真切。

“哪里对不起我？”

不知道为什么，肖战觉得王一博问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比刚刚哽了一些，听着有些沉重。

过去的事他不想提，也不想让王一博过多探知，那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一个人承担。尽管他曾经想过，如果把一切都告诉王一博，或许他们还有解脱的机会……

“你要的对不起，我已经说了，至于别的，我无话可说。”

王一博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再纠结那个问题，给肖战转了钱，手机提醒到账，肖战点开瞄了一眼，说：“我走了。”

“等下。”王一博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腕，急忙开口问：“肖战，我还有个问题，我想知道，妈为什么早早就……”

“不要提我妈。”肖战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强烈，用力将手腕抽回来，说：“我走了。”

王一博怔愣着，待反应过来时，肖战已经出去了。

晨飞进来的时候，看见王一博坐在窗户底下抽烟，眼睛遥遥地看着外面的马路，连他进来都没发觉。

“一博，你跟肖战……”

王一博没回答，眼睁睁看着肖战在路边等车，上车，离开，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如果你介意他的过去，大可以不管他，何必又要结婚？结婚了过成这样，你们两个不难受吗？”

王一博终于转过头，嗓音压得很低沉，说：“难受也得受着！他可以只喜欢钱，但婚已经结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哪怕是互相折磨，他也得留在我身边！”

但那时候的王一博哪里知道，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

医生果然没有骗人，新药才吃了两天就初见成效。

肖战睡眠好了很多，食欲也比以前开了点，没再怎么流过鼻血，夜里咳嗽的症状也轻了。

身体的痛苦小了，心情就跟着好。肖战在一个周末约了好友蔺京喝咖啡。

咖啡馆隔壁是一家高档家装店，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牌子，等蔺京的功夫，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无比艳羡地看着里面忙碌的工作人员。

有人正在整理广告牌，看见肖战时惊喜地叫了一声：“肖战？”

肖战尴尬地笑了一下，点头示意便要走，那人却拉住他，满脸惊喜和崇拜，“哇，真是你啊！怎么，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去年我去东城分公司开交流会，当时跟我对接的就是你呀，你帮忙设计的那条方案，产品出来后成了整个公司的单品销冠，我一直想感谢你来着，结果听说你辞职了……”

“嗯嗯，你好，那个，我只是路过，还有事先走了啊。”

肖战对那人略有印象，但并不深刻，当初他在公司时也算风云人物，他经手的设计图，营销方案等，都是经历过市场的验证的，辞职的时候也被老板再三挽留，可没办法，他的身体经不住那样高强度的工作了。

进了隔壁咖啡馆，没一会儿蔺京就到了，他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走进来，笑着说：“哇，你今天气色还不错哦。”

肖战帮他点了杯咖啡，开门见山问：“怎么听你上次说要出差？”

“对，去美国，要好几个月呢。”

肖战的手一抖，勺子掉落进去，失落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南城就你一个朋友，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蔺京搅了一下咖啡，状似无意地说：“你不结婚了嘛？肖战，你别犟了，服个软，有王一博照顾你，我走的也能安心一点。”

“再说吧。”肖战不想扫他的兴，知道他是好心，但他实在不想提王一博，便又说：“不会要过年才回来吧？”

蔺京看他转移话题，无奈地摇摇头，沉默了片刻，才说：“肖战，阿姨走之前有遗言，你不能不听。”

想到妈妈，肖战感觉脑仁里炸开一般疼了几秒，几秒后恢复过来，身体里便不知哪里在疼，他狠狠皱了一下眉，说：“可我妈哪里知道现在的王一博变成了什么样子，若是她知道，不会跟我说那番话！”

蔺京不服，他期盼着肖战能跟王一博互相不计前嫌，也希望肖战不多的日子里能过得快活一点，便说：“你别忘了，是你伤他在先！”

“谁对谁错都不重要，我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如果我听我妈的话，那将来会再伤他第二次，何必呢？”肖战说着又苦笑摇头，“不过他未必会在意，如果他不在意，我心里多难受。身体上的疼痛够我受的了，心里就让我平静一点吧。”

蔺京还想再劝，可肖战却没有退步的希望，伸出双手叫停，说：“停！记住替我保守秘密，我们换个话题哈，蔺京，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个确切的日期。”

“如果春节回不来，那就应该是年后了。”

“年后？”肖战皱住眉思索，心里格外难受，手指扒住桌子边缘，说：“蔺京，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你一定，一定要，尽快回来一趟！”

蔺京的脸色顿时绷住，站起来倾身过去，紧紧盯着肖战的脸，问：“到底怎么了？肖战，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缺钱？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告诉你肖战，你别忘了……”

“我没事，现在说这个还早，你安心去美国。”

肖战拍他的肩膀，轻松地笑了一下，尽可能装作云淡风轻，挑眉说：“我们俩什么关系？我能骗你吗？你放心吧。”

正说着，咖啡馆的门突然被推开，王一博和晨飞不知在争执什么，边谈边往里走，进门迎面看到了窗边的肖战和蔺京。

四个人都愣住了。

晨飞率先反应过来，将跟王一博的谈话抛诸脑后，几步过去拍了一下蔺京的脑袋，说：“好久不见啊，走，我请你喝一杯。”

蔺京询问似的看了一眼肖战，肖战没说话，他抿抿唇，又轻轻舒了一口气，站起来跟晨飞客套了两句，两个人推开门出去了。

王一博盯着肖战的脸看了一会儿。

肖战的脸色好像不似上次见时那样苍白，有了点血色，好像还……胖了一点。

他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但晨飞已经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肖战对面，抬了一下眸，问：“怎么想着出来了？”

肖战撇嘴，“我又不是坐牢，不能出来吗？”

王一博被怼了一下，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相反的，肖战刚刚说那句话时，让他窥伺到几分过去的影子。

这种熟悉感让人恍惚。

他不由语气也温柔了几分，“肖战，你要是在家里无聊，可以考虑去我公司……”

“不去。”肖战拒绝的很干脆，“我说过，结婚后不工作，你每个月给钱就行，其它不许管我。”

王一博顿时黑了脸。

他咬了咬牙，把火气给忍了回去，凝视他良久，终于又开口：“我不想跟你吵架，肖战，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我只想知道妈到底怎么了！”

“那是我妈，她的事跟你无关，也不需要你过问。”肖战说得并不慢，但仿佛一字一句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再一字一句地扎进王一博的耳朵里。

光线里的尘埃温柔地从头顶落下来。

王一博仰了仰头，抿住唇，努力调整情绪，片刻后又问：“我想知道，妈临终前，有没有说起过我？肖战，这件事，你绝不能骗我！”

“我妈为什么要说起你？王一博，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是，你跟着我叫了两年妈，但我们早就分手了，我妈为什么还要说起你？”

肖战说到激动处，忽然咳了起来，咳得厉害，怎么都止不住，脸也憋红一片。

王一博冷眼看着，一动都没动，直到肖战自己停下来。

肖战手心里握着一张纸捂在唇边，咳完却没敢摊开，直接握紧了随手塞进了口袋里，脸色由红变白，冰凉的指尖搭上咖啡桌的边缘，想要借力站起来，对王一博说：“我要走了。”

王一博站起来，隔着那张不宽的桌子伸手扣住他的肩膀，眼里迸出火气和冰凌，牙齿也咬的紧，他对肖战说：“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肖战甩了一下，自己站直了便要走。

王一博盯着他的背影，小声而用力说了一句：“肖战，你别后悔！”

肖战听到了那句话，但他的脚步没停，那时候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那句“别后悔”到底指的是什么。

外头阳光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太阳，阴影下的脸苍白而透明，鼻尖倏的一热，肖战下意识伸手去擦，有温热的血黏在手指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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