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升看着他那副惺忪茫然的无辜双眼,一想到今晚因他而奔波种种的事情,就难以压制心里的烦躁与火气,几乎未等大脑做出反应,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抵到了墙上。
迎着连景无措的双眼,许秋升的巴掌重重落在他的脸颊,清脆的声响在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样戏弄大人好玩儿吗?”许秋升问。
连景被打得脑袋一阵发昏,许秋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拧着的眉目里有着能将他燃烧的怒火。
他看见面前的人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暗光,像平静湖面上荡漾的细小涟漪,一圈又一圈,一滴泪不合时宜地坠了下来,砸在他的心间。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失望,对他的失望。
直到许秋升的情绪渐渐平息,连景才试探着摸了摸他的掌心,有些心疼道:“打疼了吧?小叔你看,你手都红了。”
许秋升甩开他的手,不自在地将头扭向一边,“这套对我不管用。”
“小叔,我真的错了,你别对我这样。”连景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许秋升冷哼一声:“你只说自己错了,你倒是说说错在哪儿了?”
连景的头低垂着,隐没在黑暗中的双眼执着而又冷静,待他抬起头时,眼底只剩一片顺从的乖巧。
“小叔,从小到大关心我的只有你和奶奶,奶奶已经走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
许秋升见到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软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巴掌,力道实在太重了些。
他将连景从地面拉起来,摸了摸他的脸颊。
“疼不疼?”
“不疼。”
许秋升叹了口气,“你不要怪小叔心狠,小叔是真的想让你好。”
“我都明白。”连景说,“小叔,你留我吧,求你了。”
许秋升自知命运已难逃此劫,何不坦然接受,倒还显得豁达一些。
第二日一早许秋升给杨老师去了电话说明情况,他没有急着将连景送回学校,决定先带他回趟家。
裴苗再怎么说都是连景名义上的父亲,即使他有意收留连景,也要象征性地问一下裴苗的意见。
他太了解他这位表哥了,在世上活了三十多年,始终一副任性随意的态度,婚姻与孩子在他看来,不过是可随意抛弃的玩物。
此时的连景正蹙眉望着窗外,身子因紧张略显僵硬,显然对于他父亲的个性认识的还不够全面。
他从座位后面拿出纸盒,掏出里面的黑色款手机随手抛了过去,将他从不安中解救出来。
“放心吧,你爹会同意的,他巴不得我快点将你接走。”
连景茫然地接过盒子,“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
许秋升:“话是那么说,该回来还是得回来一趟,况且你的衣服行李都还在这里。”
连景:“我没什么行李,那些不过是穿得各位哥哥姐姐的旧衣服。”
他将手里的包装撕开,拿出那台崭新的手机瞧了许久:“这个挺贵的吧?”
“还好,我给萱萱也买了一个,你们一人一个。待会儿回来我陪你去办个手机卡,以后有事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许秋升说。
连景侧目看着他,发出一声感叹:“叔,你真的很好。”
许秋声笑道:“是么。”
“好到我都会疑惑,你究竟为什么会做这些,还乐意带我这个拖油瓶。”
许秋升很不喜欢他对自己的这个称呼,也不希望他这么想,“你不是拖油瓶,连景,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待会儿到了家,记得态度好一点,你爹不会为难的。”许秋升说。
“我知道,小叔。”
车子驶过桥洞,穿越道路旁边种植的无名的开着紫色花朵的树木,到达了牛水村的村口。此时正是正午太阳正烈的时候,道路上肉眼可见的冷清。
车子平缓地在纵横的街道上穿行,最终在与裴苗家相隔一条街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许秋升将车子熄了火,最后一次问连景:“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我可能给不了你太好的生活,平时空闲也少,大多时候需要你一个人在家。”
连景苦笑:“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现在还差吧,小叔你是知道的,我和妹妹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许秋升说:“你想好了就行。”
两人下车,步行着往裴苗家走去,一进大门,许秋升就被那满院子狼藉的模样吓了一跳,幸好连景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只见街门里的墙壁与地板上,爬满了扭曲的血色爪印与血迹,桌椅倒在一旁,地上满是打斗过后留下的木屑与凹痕。
许秋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裴苗被曾经的仇人寻了仇,他一路趔趄着往穿过院子,向屋里走去,脑海中抑制不住地想象着那些残忍画面。
连景安慰似地捏了捏他的手掌,“恐怕是又打架了,不是什么大事。”
许秋升急道:“打成这样了还没事儿?”
连景道:“在家的时候,这些事经常发生。”
许秋升也曾听闻过裴苗的事迹,传闻不如一见,他算是彻底领教了是什么情景。
他推开西屋的木门,在一声悠长尖锐的嘎吱声中,两人踩着谨慎的步调进了屋。
里面一切如旧,看不出激烈冲突后的痕迹,令人紧张的安静蔓延在这小小卧室里。
“没人在家。”连景迅速看了看其他的屋,“其他屋子也都正常。”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柜子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他缓缓向那里靠近,柜门打开,与一双惊恐的眼睛对视。
“阿姨……”连景叫了一声。
许秋升看着他这位嫂子从逼仄的柜子中爬了出来,汗水将她整个人浸湿,布料紧紧贴合在皮肤上。
他忙上前搀扶,“嫂子,你怎么在这儿?我哥呢?”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周敏的腿变得十分麻木,她坐在床沿上用纸巾擦拭额头的汗。
“你哥喝醉了跟人打架,我听着那动静害怕,就躲起来了。——他们走了没有?”
“走了。”许秋升说,“你怎么样,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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