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年说这话的语气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一点别的波澜都没有。太子的决定按理说沈冰澜确实不应该多说什么，不过他还是嘴欠问了一嘴:

“太子殿下这是……看上了？”

太子有断袖之癖在各位大臣官员之间传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断袖这档子事在京城不足为奇，但是段锦年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谁都不敢多谈论什么，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引火上身，大家也只是心里明镜着。

段锦年不是没听过这些传言，只不过他不想管，懒得管，反正说的也是真话，虽说能管住他们怎么说，但能管住他们怎么想吗？

“谁不会喜欢漂亮的东西呢？”段锦年淡淡道，只是脸上有些玩味的笑意。

这句话可谓是意味深长，沈冰澜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道:“那臣就恭喜太子殿下抱得美人归，这样想来殿下也算帮忙解决了臣的一个麻烦，臣一会儿就差人把他送到太子府”

段锦年点头，随后和沈冰澜离开了后院，去前厅小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临走时沈冰澜亲自去送:

“一会儿我就差人准备，殿下放心”

段锦年默认了，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驶去，沈冰澜松了口气，转身递给下人一个眼神，下人立马心领神会，转身进府去办事儿了。

被太子看上也算他命好，沈冰澜想。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卖身契”三个字，买家是城东醉月楼，卖家写的却是沈世诚。

沈冰澜直接把这张卖身契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盆里，看着纸被完全烧成灰才转身离开。

*

太子从将军府离开后并没有回府，而是半路掉头进了宫，虽说按常理来讲太子应该入住东宫，不过段锦年还是愿意出去自己住，便出去自己立了太子府。

段锦年进宫第一件事便是去华清殿看了皇帝，段锦年站定在殿中央给皇帝行礼，皇帝正批折子，旁边的侍女见段锦年来了，识相的点了香之后便退了下去。

皇帝抬眼见段锦年来了便说:“难得过来看朕一回”

段锦年走到皇帝身边，笑着道:“您每天批奏折日理万机，哪能天天打扰您？”

皇帝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便看破不说破，只是问他:“去看过皇后了？”

“还没有，一会儿去”

皇帝点点头，随后过了一会儿，他盯着其中一本奏折，眼神中全是感慨，道:“从朕登基以来，除了楚云生，朕再也没发现比他更有才华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楚云生当初不参与那事，他必定是朕最喜爱的臣子，朕的心腹”

段锦年知道楚云生，当朝前丞相。十年前，因为江南和岭南知府联合策划谋反，楚云生不知为何被牵扯了进去。等朝廷平复叛乱后，皇帝下令和这次谋反有关的人都满门抄斩，一个活口不留，而这其中就有楚云生。

皇帝爱才，他实在太欣赏楚云生的才华了，当年十八岁春闱进京赶考一举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从小官一路坐到了丞相这个位置，不仅已经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实事儿，也帮助皇帝解决了不少难题，那时候他也才25岁而已。

皇帝想给他机会，只要他说出此事与他无关，皇帝可以立刻放他走，甚至于可以做假人假证，这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只想保下一个人。

不知楚云生到底是怎么想的，执意认罪。君子一言九鼎，皇帝没办法，自己下的死命令，只能执行。就这样，当年京城惊世的才子就这么没了命。

楚云生的妻子是他还没进京赶考之前就娶进家门的，结发妻，恩爱无比。他到死时膝下有一子，皇帝下的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的死命令，只不过等官兵到了丞相府的时候，丞相府早已是人去楼空，别说母子俩，甚至连个下人都没有了。

大活人不可能人间蒸发凭空消失，但事实就是如此，兵部刑部派人在京城乃至整个南燕搜了个底儿朝天，都没见过这母子俩，后来皇帝还是决定放过这母子俩，便让各部撤了兵，不用再找了。

段锦年还对楚云生的儿子有些印象，他儿子叫楚墨言，小时候一起在学堂念过书，段锦年已经不记得他具体长什么样子了，但还是依稀记得他是整个学堂里最漂亮的孩子。

学堂里学生大多都是朝中官员和世家贵族的孩子，那么多人，段锦年却唯独记得他。段锦年总是有意无意的去找他搭话，但是他从来没理过段锦年，好似没听到也没看见一般。

直到有一天，段锦年没看见楚墨言来学堂，他也知道楚墨言是丞相府的孩子，便以为是生病了或者家中有事。直到他连着好几日不来，再然后就听到了楚云生楚丞相参与谋反被满门抄斩的消息。

那时稍微让他放下心的，就只有“楚氏母子下落不明”。

段锦年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皇帝又问:“你说，楚云生的孩子现在还活着吗？”

“……儿臣认为，应该活着”

“嗯？讲讲”

“毕竟当初兵部刑部都出了人把南燕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凡事为何不往好事想”

段锦年疑惑为何今天皇帝突然提起了这陈年旧事，皇帝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段锦年摆摆手，让他去找他娘说说话。

*

段锦年从华清殿出来便直接到了皇后宫中，正巧遇上皇后在殿前练剑，一招一式，剑势矫健，行云流水，铮铮剑韵回响。

皇后本就是京城市井里的女儿，她爹之前是城南镖局的总镖头，而她也从小就跟着爹习武，有一身好武艺。至于怎么成了皇后，她没和段锦年讲过，段锦年也没刻意了解过，只是听说是当初皇后救过皇帝一命，接下来的事便都全然不知了。

“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闻言收了剑，走到了段锦年身边，一旁侍女也过来端茶递水。

“太子怎么想起来我这玉和宫了？”皇后笑道“太子每天日理万机，平常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母后说笑了，儿臣平日里闲散的很，日理万机差的远呢。”

侍女给皇后在树荫处搬了凳子，奉了茶便拿着扇子给皇后扇风，皇后喝了一口茶，问道:“说吧，什么事？”

段锦年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到皇后能猜这么快，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主要是来看看您吗……其实我就是想从母后宫里借几个嘴严实办事还麻利的人用用，太子府没少有父皇的眼线，我信不过。”

“哦？”皇后好奇“你父皇在你身边安插眼线？再说了，你是又闯什么祸了还怕有人跟你父皇告状，你就不怕娘知道了给你捅出去？”

“不能，我知道母后惯着我，母后最疼我！”

段锦年这两句话算是给皇后哄高兴了，皇后笑着叫了几个人过来，从宫女到太监有八九个人

“这几个都是我宫里头最好的人了，说好了就只借几天，别忘了还回来。”

“儿臣谢过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