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几个老哥悄无声息地消失,超市收银的叶叔转着轮椅又退回去。
后背发凉的郭管家捡起脚边的打火机,站起来让到一边:“老板您坐。”
“我记得经停有会议室。”今见山没坐,扫了一圈后很低地笑了声,“也是,菜市场哪儿来的会议室。”
待客区用白色绸缎屏风隔出了大半个弧型,每个方形桌子围了四张单人沙发。
此刻八.九张沙发乱七.八糟的挤在一个桌子边,桌子上摆满了手机和电脑,忙乱的好似刚接待完一个旅行团。
今见山:“前台是酒店的门面,余桃你去照照镜子,真当满房就不用做接待了?”
语气没有丝毫不悦,但越是这样,了解今见山的人就越怕。
余桃抻着衣服赶忙站起来,盯着脚尖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老板您忙,我先回前台了。”
等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跑走后,今见山叼着烟直接朝电梯方向走去。
员工们弹跳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将待客区收拾整洁,随后自觉地跟上。
三楼走廊尽头是今见山的办公室,房屋空间不大,简简单单摆放了一套办公用品。
他进来后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摁灭烟,拿出手机给石昊去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操,老子等你电话等半天了。”
“请客吃饭?”今见山笑问。
石昊:“行啊,先说好相框不退啊。”
“听听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当托呢。”今见山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边,“前段时间拍了些照片能用得上,不忙的时候送过来。”
石昊啧了声:“吓得我一声没敢吭,合着你打电话就说这事儿?丫藏的够深啊,我已经把消息广而告之了。”
今见山无语片刻:“我说捣鼓半天不招待人,原来是通风报信呢。”
不等那边再戏谑,他紧着正事说:“店里有个画家的板子裂了,你要没时间,帮我找个人重新做一个,需要赶工,最好一周内完成。”
石昊笑起来:“你都有闲工夫带人溜达了,怎么就不抽个时间给店里补补货?”
今见山没打算跟他闲扯:“行了,一会发你微信你先看看。”
踏雪屋住的是个画家没错,却是个在扇子上画画的。
作画时用的是一种扇形支架,上下左右分别有固定扇子的旋钮。
在填写入住信息的时候,画家曾几度强调过支架的重要性。
因为一旦出现问题,这种定制画架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找出相似的,所以即便是面面俱到的经停也打死找不出第二个。
慢悠悠喝完一杯水,今见山这才放下杯子往会议室走去。
看到他进来,张锐凡再没了往常的奶油小生样。
他满脸严肃地站起来:“老板,这件事......”
“坐。”今见山打断,拉开短边的椅子坐下,“给厮木打电话,让他去踏雪屋拍个照发我手机上,然后在那儿等着我消息。”
“好。”
张锐凡立刻照做,将安顿的话一字不落告诉厮木,然后关了手机,正襟危坐地看着今见山。
“我说两点。”
今见山右手一下下轻点桌面,“第一,昼夜温差会造成多种多样的意外发生,一件未明的事情谈不上渎职。出现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再制造问题。”
“第二......”
他说到这停下,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才继续说:“今天我眼里看见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员工们齐齐点头。
厮木那边的消息来得很快,今见山给石昊发过去后,没多久就收到可以做的消息。
出了接待处,他等着厮木把裂了的架子送过来,然后回到车上又朝大兴镇原路返回。
一路上收到几条张锐凡的消息,今见山看过后通通没有回复。
张锐凡除了嘴有问题外,其他的业务能力是没话说。虽然老东家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但今见山一直挺欣赏,这个比自己小五岁就能坐到管理层的小子。
可今天的事情不单单是口无遮拦了,一个酒店经理,不分青红皂白就武断地给下属扣罪名,这让今见山很恼火。
所以他打算晾张锐凡一段时间,也算是点一点他。
到了下午大兴镇上的人基本都散的差不多,满巷子进进出出的全是板子车。
石昊身穿卫衣站在院门边,和裹的只露出眼睛的师傅正聊着天。
他看见今见山手里提着架子走过来,挤着眼睛就开始笑:“请客吃饭里头有个客字,诶?客在哪儿呢?”
石昊装模作样地往他身后找。今见山抬了抬下巴:“说吧,那个我不知道的群里都怎么编排起来了。”
“编排差点儿意思,顶多就是牢骚几句你身边有个谪仙儿,”石昊和他并着肩往店里走,“名字都还没说呢,容刻上来就艾特我,是不是叫游弋来着。”
今见山挑眉看他:“知道谪仙的意思?”
“词儿不是我给安的,容刻原话啊。”石昊清了清嗓学起来,“我靠,那绝对是谪仙儿,跟附中传说有的一拼,这就让老石抢占先机开眼了?可惜啊,要守灯岛那天跟着一起去,丫清竹和老赵说不定能唱一出戏来。”
两人走进屋子,石昊凑近他,压低声音问:“真是宿客?你是不是追人呢?”
“王芮懿是这么追到手的?”今见山一言难尽地放下架子。
他坐到茶台边,指了指对面:“这会儿知道打听了,我以为你那凳子镶了金怕偷,硬没敢靠近半步。”
石昊抖着肩笑起来:“人一看就不想搭理,我又拿捏不准到底是不是宿客,万一和你热络了人再误会。”
当时今见山就看出来石昊小心思了,本身没多大关系,他再多嘴解释就显得好像真有什么。
误会他没事,万一让游弋误会那就不怎么美妙了。
“想太多了,只是宿客。”今见山把大概的来龙去脉说了说。
以免石昊没完没了的问,他赶紧岔开话题:“合着你们现在搞孤立啊,新建的群就我一人不在里头?”
石昊伸出三根圆润的指头:“三个群你都不在里头,我说这事儿的时候还避开了一人。”
“勋子?”
“可不是,傻逼要知道绝对电打的速度从昌市跑回来。”
石昊倒着茶啧啧连叹:“我今儿养着眼了心情还不错,不想去招傻逼。万一再被他那张嘴破了谪仙儿送来的财气,得不偿失不是。”
好了,话题又要绕回去了。
好在这时候木匠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个穿黄色衣服的外卖小哥,话题才算是就此打住。
等木匠拿着架子走了之后,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水煮鱼,吃完喝完今见山就告辞了。
他出了院子刚走两步,想了想又折返去到锦乡,打包了一份杏仁饼这才打道回府。
听雪屋客厅很大,除了家用电器外,侧面玻璃处还放置了一个两臂宽的玻璃书架。靠近白鸽湖这一面有一个非常高的双透明电子壁炉。
吃过晚饭游弋没有立刻工作,而是坐在壁炉旁边的懒人沙发里,手上翻看着一本随意抽取的书。
在看的过程中,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叹经停的用心之处。
像是为了印证,他又起身站在书架前挨个查看。
每一本书都与艺术有关,就好像为了贴合宿客们的头衔,将艺术二字贴切地钻入每一个毛孔。
在游弋看来其实大可不必。别人他不清楚,至少他在放空时,不喜欢接触与自身有关的东西。
他宁愿手上捧的是一本儿童读物,也不愿意是艺术说教。
没有想看的书,游弋穿上衣服出了门。
叶拂耳的白鸽湖很美,无论是艳阳天还是雪天都美的人恍惚。
而在夜晚气温下降时,层层雾气又会笼罩在湖面。让人看不见远处的树木山峰,能瞧见的唯独只有近处的波动。
昏黄路灯刚刚好照亮柳树下的长椅,游弋走到椅子跟前坐下。
他仰靠着椅背,盯着夜色中的远处试图眺望。
许久未果后,游弋从兜里掏出烟点上。
打火机啪地一声响,在黑暗浮动中显得尤其清晰。
“肯定因素和否定因素的辩证关系,需要相互促进和相互制约,任何事物内部都具有。”
“比如我在追求爱情的过程中,每一刻的快乐都转化成了踏实。它充实了我的内心与灵魂,你可以当作,这种快乐是爱情的肯定因素。”
“再相反说,我会因为踏实而产生焦虑。比如带给我踏实的人是否健康、是否对我心生不满等等,从而影响了踏实感,所以我在焦虑的同时拼命阻止。”
“那么我们再说到生命。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避免生命的苦痛,而它恰恰是生命的肯定因素。”
“我想表达的不是无所谓存在和消亡,只是想告诉你,不用因为无法避免的事情而产生惧怕。”
相互制约、相互促进,唯独省略了相互转化。
游弋望着远处接连猛吸两口烟,火苗极速燃烧到烟蒂。
他躬着身子准备在脚下的石子里捻灭,就听到不远处响起让人牙痒的咯吱声。
等人走近了,才发现是经停的老板,手里提着东西从柳树另一边绕着走过来。
“不冷么?”今见山在旁边坐下。
游弋灭着烟,微微皱了皱眉:“我记得是明天。”
“给你送点儿东西。”
今见山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两人坐着的中间:“店里出了些岔子,去大兴村找木匠的时候顺带给你打包了份,晚一点儿的时候可以当宵夜。”
袋子是咖啡色,和之前见到的卷毛小羊羔颜色差不多。
上面印了“锦乡”两个字,不用多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扫过袋子,游弋倚进靠背又点了支烟。
烟雾从嘴里吐出的时候,他懒洋洋地看向旁边:“谢了。”
今见山胳膊撑着腿偏头看他,须臾后笑了笑:“跟欠债人不用这么客气。”
一月底的晚上非常冷,尤其是湖边这种潮湿的地方,风一吹冻得人直想打哆嗦。
两人沉默不语地看着对方。
没多久今见山先移开视线,他也从兜里掏出烟点上。
随后将视线放在湖面上,期间他能感觉到旁边的视线并没有挪开。
吐出一口烟后,今见山不闪不躲地再次看回去:“溥市待久了这里不太习惯吧?”
“李棠说的?”游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听出话里涵盖的意思,今见山直白解释:“说这话就只是跟你客套寒暄。”
“谈不上不习惯。”游弋噙着笑抽了口烟。
之前今见山就发现了,这人每次都会将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变得非常复杂。
明明只需要给出答案的话,他非得先问出一个问题。
给人的感觉非常刻薄,这也是让人没法再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原因。
今见山不得不怀疑游弋是故意,好像本意为的就是终止话题继续下去,而且还有一点也没法不让人注意。
他发现这人抽烟的时候,好像嘴唇都会紧贴在两指指节处。
修长的手指会抵在挺翘鼻尖上,再配上半眯着的眼睛......
整体表现出的动作神态,在暖黄光晕下有种说不上来的性感。
今见山弹着烟灰站起来:“早点儿进去吧,走了。”
游弋没说什么,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进入黑暗。
直到再看不见,他这才叼着烟起身往屋子走。
走了一半他忽然停下,几秒后又折返,在刚才离开的地方原坐回去。
游弋盯着被落下的咖色袋子看了几秒,他没多犹豫伸手从里面取出盒子,拆开边缘的胶带,捏了块杏仁饼放进嘴里。
一个小时后,盒子里的东西全被扫荡干净,游弋收拾上垃圾,拎着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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