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磅礴大雨

　　“本王乃是翼王三皇子。”燕尘抬了抬下巴。

　　“翼，翼王？”阿桃顿了顿，她眼眸微转，表情也立刻跟着变了样，抬步走上前，“奴婢参加翼王殿下。”

　　“起来吧。”燕尘没看她，反而将视线投向跟前这片废墟，雨水很大，将积累了的尘埃都一洗而空。

　　“翼王殿下，救救我家公子吧。他从小体弱多病，又不懂武功。”阿桃急切开口。

　　燕尘没有作答，因为此时，他发现那堆废墟里有与苏时慕身上的衣裳相似衣物。

　　燕尘没去理会身后的阿桃，身手灵敏越过零乱的地段，苏时慕平躺在废墟水潭之中。

　　燕尘眉头蹙紧，大步跑过去。

　　“苏时慕。”燕尘来到苏时慕身侧，屈着一条腿，伸出手探了他的气息。

　　气息微弱，但好在没有发生糟糕的事情。燕尘抱起浑身湿透的苏时慕，见他面色惨白，嘴唇也无半分血色，单薄的身子冰凉渗人，燕尘忽然发觉心中有种品不出什么滋味的感受。

　　“公子！”这时阿桃也靠了过来，她脸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哗啦啦地流下。

　　“什么情况？”此刻燕尘的表情冷到极致。

　　阿桃垂下眼皮，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划过下巴滴在了身上，她带着空腔道：“同栀院本就是一座废院子，老爷夫人他们对慕公子不管不顾，屋子几年便开始漏水。”

　　燕尘没有停下来等着她讲话，他打横抱起苏时慕往另一处完好无损的茅屋奔去。

　　阿桃抹了一把脸，紧跟上前。

　　燕尘抱着苏时慕腾不出手来，直接一脚踹开屋门，这里头的香味更加浓郁了一些，他大致察看周围，想必这屋是阿桃的住处了。

　　“可否能弄到热水来？”燕尘一边把苏时慕放下一边问着阿桃。

　　阿桃还带着哭腔，她回着：“这边柴火不够，一直未有热水。”

　　燕尘的脸色更黑了，他吩咐道：“拿一件干衣裳过来。还有带路去最近的院子。”

　　阿桃吩咐照做，从木柜里拿出自己的衣裳，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她过去给燕尘：“翼王殿下。”

　　燕尘挑开苏时慕衣衫的布条，阿桃主动回避。

　　“翼王殿下，您过来的时候应当也发现同栀院偏的如荒郊野岭，这边无论寒冬或是炎夏无人在意过。”阿桃背着说道。她现在的语气倒是比方才有力了许多。

　　燕尘帮着苏时慕换掉衣服，姑娘家的衣物穿在他身上除了短小点没有其他的不合适。

　　白到透光的肌肤燕尘倒是罕见，军队里哪个弟兄不是粗糙汉。他趁机在苏时慕侧腰上掐一把，没料到这一动作倒是给昏迷中的苏时慕弄醒。

　　醒了？

　　燕尘眯了眯眼，目光垂下盯着躺在床上的苏时慕。

　　今夜突然大雨，这是天时。

　　同栀院破旧偏僻，这是地利。

　　而燕尘恰好今夜到了此处，这是人和。

　　苏时慕胆子够肥，燕尘抱着双臂默不作声，眼神带点危险的意味盯着刚睁开眼的人。

　　“本王征战沙场多年，被人利用还算少数。”过了一阵，燕尘才出音。

　　阿桃没有转身，只是偷偷偏头看了看床头处。

　　苏时慕咳嗦了起来，阿桃这才转过身子，她惊道：“公子，公子。”

　　“公子！”阿桃直接跪在苏时慕旁边。

　　燕尘保持着动作，被大雨浇灌了全身，倒是清爽不少，他问着苏时慕：“有何用意？”

　　苏时慕双手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一旁的阿桃赶忙搀扶他。

　　“多谢翼王殿下出手营救。”苏时慕的声音不大，听着没力没气的。

　　“少废话。”燕尘别开了脸，不再去看他。

　　“时慕不知哪来的福分能被皇上下旨赐婚给您。”苏时慕望着燕尘的侧脸，“但是时慕自知，自己是个不幸之人，倘若进了翼王府中带去霉运又该如何。”

　　燕尘没搭理他的话，一边的脑袋倚在床边的木架上。

　　“时慕是苏府的庶子，怎能配得上翼王。难道翼王没有想过其中有什么缘由么？”苏时慕没有因燕尘的冷眼停止要说的话，反而他的语气变得坚毅，“皇上是出自何意，是不想器重翼王了么？”

　　“放肆！”燕尘迅速正回身子，伸出手掐住苏时慕细条的脖子，“你好大的胆子。”

　　苏时慕被迫扬起了脖子，他微微张着嘴巴，没打算辩解什么。

　　一边的阿桃见状焦急了起来，她道：“翼王殿下，手下留情。我家公子怕惹祸上身，是在为翼王殿下您考虑。”

　　燕尘松开了手，不过不是因为阿桃的三言两语，而是他感觉再继续下去，苏时慕可真就命丧他手。

　　苏时慕是狐狸也是蟒蛇。

　　苏府倒是有个像样的东西。

　　苏时慕脱开了燕尘的禁锢，微微舒了一口气。他先说：“翼王殿下，时慕不被苏家待见，您日后不被皇上器重。照理来说，我们还算同道中人。”

　　“哼。”燕尘倒是低估他了，“口气不小，就是不知道命够不够长。”

　　“时慕的生死在翼王殿下手中。”苏时慕很快答。

　　燕尘又将目光放回苏时慕的身上，此时的他倒是生龙活虎，虽然气色不好，但是他的眼神是别人没有的坚固。

　　这样的话燕尘倒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只是从苏时慕口中出来，会让燕尘有着别样的感觉。

　　燕尘抬了抬脸，语气倨傲：“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对你没有杀心？”

　　“时慕可是皇上赐给翼王殿下的。”苏时慕的眼神也没躲开燕尘，此时的他和落雨前判若两人。

　　“时慕看得出来翼王殿下心中抱负，您可是百姓们的大英雄，不该——”

　　“住嘴！”燕尘打断苏时慕还想要往下说的话，并且用严厉的眼神给予警告。

　　苏时慕心领神会，他眸子微转，语气放软了些：“翼王殿下，可否帮时慕做主？”

　　“说。”燕尘变得冷漠起来，他最讨厌挑拨之人。

　　“能否在成婚前，将我生母的骨灰安葬妥当？”苏时慕请求道。

　　燕尘眼皮抖了抖，苏府的事情他是越来越不懂了，他问：“听说你生母离开也快有十年，苏丞相连个地儿都没有给她？”

　　“时慕生母也是个不幸之人，父亲觉得她不配吧。”苏时慕垂下眼眸。

　　“你生母娘家何处？”燕尘盯着苏时慕的面部表情，似乎想要在这上面察看出什么端倪。

　　只见苏时慕小嘴微抿，目光朝下盯着自己惨白的手指。

　　燕尘没有得到答案，脾气有些上来了，声音比方才冷漠了几分：“你的目的是什么？”

　　“时慕也没听起过关于生母以前的家人。翼王殿下，”说到这儿，苏时慕抬起了双眼，眼中闪烁着泪珠，“时慕只想在离开苏府前，能让她有个好去处。”

　　燕尘认真地看着苏时慕，那夺眶而出的眼泪似乎给苍白的脸蛋加了几分可怜。但燕尘从小在军队长大的，什么小伎俩他没有领会过。

　　燕尘轻笑了一声：“这事本王帮你办妥之后，是不是还要替你收拾收拾老父亲和其余苏府的人？”

　　苏时慕嘴角微抽，还没有等自己开口，燕尘继续道：“苏时慕，凡事不能急，特别是一举成功的事儿。”

　　苏时慕的五指微张抓着身上的衣裳，那双眼开始泛红。

　　“苏丞相怎么说也是大燕开国的大臣，不是你一些小家仇就能把人扳倒的。”说话间燕尘站了起身，他拍了拍身上黏糊糊的衣袍，非常不舒服地“啧”了一声。

　　“翼王殿下，求您帮帮我家公子。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公子百般折磨，若不是——”阿桃跪拜在燕尘跟前，恳求道，不过话到一半，燕尘没让她接着说。

　　“本王最厌烦被算计和利用。”燕尘说，随后他微微侧着脸，“等天亮了，自然有人过来。”

　　话音落毕，燕尘踏着步伐朝门口走去。

　　“翼王殿下！”阿桃站起身，还想着跟上去。后边的苏时慕喊住她。

　　“阿桃，我们听翼王殿下的，凡事不可莽撞。”苏时慕没什么情绪说着。

　　阿桃在原地跺了一脚，她跑回苏时慕身边：“可是公子，按照方才的情况，苏丞相让翼王殿下住在这种屋子，翼王殿下无事还好。屋子倒塌，若不是翼王殿下身手灵敏，苏丞相他的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阿桃很快地把这段话说完，她的熊堂剧烈地起伏着，仿佛等这样的机会等了许久。

　　苏时慕没有接话，他闭了闭眼，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我们等天亮。”

　　雨越来越小了，燕尘并没有走远，他站在屋门口，望着还被乌云覆盖的天空。

　　他后背倚靠着墙面，闭上眼睛仔细思考起来苏时慕在屋内说的话。

　　苏家的庶子怎么说也是苏丞相的二公子，就算没有嫡长子起眼，但也不至于被全府上的嫌弃。他的生母死了将近十年却没有给地安葬。

　　要是丫鬟出身，有所出也应当有合理的安葬之处。除非......

　　除非，燕尘忽然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他猛地睁开双眼，自言自语着：“除非他生母是不该还活着，不该来苏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