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被他爹催婚催得焦头烂额,连日躲进镇抚司。今日吴谢成一下朝又追来,正撞见吴成要出门。
“又有案子?”吴谢成在门口拦住他。
“城门修路,我去盯着。”吴成侧身绕过父亲。
“这点小事还需指挥使亲临?况且今日你休沐,卫所也无要务,何不歇息?”吴谢成跟上去。
“您不也没歇?”吴成已走到门外,晨风牵着马等候:“城内主道堵塞,城外货流断绝,难道要等瘫痪了再修?”他翻身上马,对父亲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爹,成家之事,容后再议,莫再逼我了。”说罢,纵马而去。
吴谢成望着儿子决绝背影,无奈苦笑,长叹一声。
坤宁宫偏亭,茶烟袅袅。
林韵身着燕居冠服,与南歌对坐。她见南歌放下茶盏,才轻抿一口,问道:“南公子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萧北歌忙于政务,几日不见踪影。南歌百无聊赖,又晃到了坤宁宫。
“后宫近来如何?”南歌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表面与往常无异,众人对我虽存警惕,却也维持着和睦。”林韵谨慎回答。
“表面和睦?”南歌抬眼,眸中带着一丝冷嘲,“怎么知不是暗流汹涌?”
林韵为他续茶,轻叹:“确有此虑。不过……众嫔妃如今定期同饮避子汤药,无一人缺席或推诿。”
南歌唇角微勾,毫无意外之色:“饮了也是白费。以萧北歌的性子,侍寝怕也是命人打地铺,何苦自伤根本?”
“我也觉蹊跷。怀上龙嗣一步登天,本是幸事,从前并非如此……”林韵蹙眉。
“是近几年才开始的吧?”南歌了然。
“差不多。陛下……本就少近女色,这些妃嫔皆是太后所纳。”
南歌眼中掠过一丝讥讽:“果然。想想看,陛下本非太子,原该继位的是太后亲子。如今他登基,清洗异己,宗室凋零。萧任芳明面顺从,暗里岂能无备?她为陛下纳妃,美其名曰绵延子嗣,可若真有人诞下皇子,皇位岂非又落他萧北歌一脉?她岂会如此蠢钝?纳妃入宫,不过是为搅乱陛下心神,分其权柄罢了。”
“所以……”林韵心头发寒,印证了先前猜想,“太后一面纳妃,一面又令她们饮避子药,环环相扣。那南二小姐入宫也是……”
“是,”南歌坦然承认,“南胜宗确有此意。彼时我已辞官,无意卷入。如今倒留个烂摊子给我。”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他人之事。
“对了,那位温贵妃,近日有何动静?”
“暂无。只是称病闭门不出,已经有数日。我去探视时,她卧于榻上,气色瞧着……倒不似作伪。”林韵沉吟,“可总觉哪里透着古怪,像在刻意躲避。”
“躲?”南歌冷嗤一声,饮尽杯中茶,“让她躲。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陛下不过暂未深究,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是,臣妾定当留意。”林韵应道。
公事毕,南歌随意听林韵说了些宫中琐碎闲谈,皆不如他自身之事精彩。若非萧北歌刻意压制,他的事迹早已传遍六宫。
自文渊阁哪日后,萧北歌好像都没回房睡过,这几日也故意避着他,就算碰见了话也没几句,现在算起来,竟然已经有七日没见着人了。
不就是吵了一架?自己倒好像是宫里的嫔妃一样被冷落,还觉得有些伤怀。
微风拂过亭边绿叶,沙沙作响。南歌抬眸,只见一人影缓步而来。起初未在意,待那人影渐近,他才顿了片刻。
是萧北歌。
萧北歌未着惯常的玄黑,一身淡蓝常服,竟将那身阴鸷冷厉之气冲淡大半。晨光下,眉目如画,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清冷之美。林韵远望还以为是哪个着浅紫宫装的宫女前来传话,待看清那张脸,不由低低惊叹一声。
“陛……陛下今日……”林韵声音微颤。
“少见多怪?”南歌侧目,语气平淡无波。
“自陛下弱冠后,便再未见过如此浅淡颜色。”林韵眼中带着一丝感慨,“南公子恕臣妾直言,陛下这般……极美。总胜过终日玄衣,冷面慑人。”
南歌目光落在渐近的身影上,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
确实挺美。
趁萧北歌尚未至亭前,林韵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探究问道:“南公子是否也觉得,陛下今日格外不同?”
南歌尚未回答,萧北歌已步入亭中。淡蓝衣衫衬得他面容柔和些许,但那双眸子依旧深不见底,亭内宫女慌忙行礼,林韵也压下神色,恭敬见礼。南歌端坐不动,只微微抬眼。
萧北歌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南歌身上,声音清冷:“你便不必在此处惺惺作态了。”
南歌动作一顿,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蒙陛下厚爱,这殊荣不也是您纵容出来的?”
“收起这套。”萧北歌眼神淡漠,并无笑意,“有事寻你。谈完了?”
“陛下亲临,未完也得完。”南歌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林韵与众宫女齐声道:“恭送陛下,恭送南公子。”
南歌走出亭外,脚步微顿,回眸看了林韵一眼,手中折扇随意一展,唇角似笑非笑。林韵怔住,待回过神,两人已走远。
“韵韵,南公子方才……”小清凑过来,好奇地问。
林韵望着那两道背影,低声道:“我听说南公子和陛下前几日才大吵了一架,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啊……”
“为何怎么说?两人看起来挺……”和睦的?小清在一旁道。
“你还看不出来啊?别看现在恭恭敬敬的,可这比前几日那语调,那眼神……”林韵思索着道:“都冷淡了不少……”
小清反应过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中。
“方才在笑什么?”路上,萧北歌目不斜视,语气平淡地问。
“没什么。”南歌声音同样平淡,毫无波澜,“何事?”
“带你去个地方。”
“何处需劳陛下亲自引路?”
“去了便知。”萧北歌语气疏离。
行至宫门前,萧北歌接过侍卫递来的披风,并未如常为南歌披上,而是直接递了过去。南歌微怔,看着他近在咫尺却毫无暖意的脸,终究没有动作。萧北歌也不言语,只将披风放在他臂弯,又拿起帽子塞给他。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温情。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
“明日若有流言蜚语,”萧北歌声音冰冷,“朕第一个唯你是问。”
“宫门禁军日夜值守,”南歌自行披上披风,戴上帽子,声音隔着布料有些发闷,“陛下真当他们是瞎子聋子?”
“你整日心思,就放在这些地方?”萧北歌率先从侧门出宫,南歌沉默跟上。
“去哪?”南歌问,帽檐阴影遮住了他大半神情,唯有一双眸子清冷。
“五军营。”萧北歌毫不避讳。
“去那作甚?”
门外侍卫牵来两匹马。萧北歌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整日困在宫墙内,筋骨都要锈了。带你活动活动。”
南歌闻言,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明显的自嘲:“我这身子骨……还用得着活动?”
“不愿去,便滚回去。”萧北歌勒住缰绳,眼神冰冷。
“陛下马都备好了,”南歌走到另一匹马旁,并未立刻上马,而是看向萧北歌,“剑,总该还我了吧?”
自他上次偷溜出宫,佩剑便被萧北歌收缴。他翻遍乾清宫也未寻得,后来索性放弃。防身之物非剑不可?萧北歌藏着,总好过自己藏。至少,他不至于弄丢。
“到了再说。”萧北歌调转马头,不想再多言。
“现在看一眼也不行?”南歌追问。
萧北歌动作未停,只冷冷抛下一句:“不行。”
“安年……”南歌下意识唤出,自己也是一愣,连忙止住了后面几字。
萧北歌猛地勒住马,回头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冰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别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
南歌眼神一暗,所有情绪瞬间冻结,归于一片沉寂的冰冷。他不再言语,利落地翻身上马。
明明是自己先开始的,反倒是自己又先难受起来。
萧北歌见他坐稳,再无半分停留,猛地一夹马腹,策马疾驰而去,背影决绝。
南歌在原地静默一瞬,看着那迅速远去的淡蓝身影,他猛地一抖缰绳,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马蹄踏起一路烟尘。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段冰冷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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