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策将沈亦锦引到正厅时却不见祁长归人，他看了一眼前头正在布茶的祁策问他：“你家大人呢？”

　　“大人身子不适，从下朝之后准备歇下了，却不巧王爷您今日来了，大人现下吃了药准备来见您了。”祁策边沏茶边对沈亦锦说。

　　“是本王没有考虑周全了，但今日来找大人确实是急事。”沈亦锦话是如此说，面上却没有丝毫愧疚。

　　“王爷稍坐片刻，大人马上就来。”初策没有理会沈亦锦的解释，只是将茶摆到一边后，请沈亦锦入坐。

　　沈亦锦入座天后，品了一口茶，赞叹道：“不愧是安绥侯，好茶。”

　　“王爷谬赞，小的先去寻大人了，王爷稍等。”

　　沈亦锦点头之后，祁策便离开了。

　　等祁长归到了的时候，沈亦锦已经不知喝了几盏安绥侯府的茶了。

　　“怀暥，你终于来了。”沈亦锦大大方方叫了祁长归的字。

　　这人竟敢如此放肆，叫大人的字。要不是祁长归拦着祁策早就上去给沈亦锦一拳了。

　　“祁策，不得无礼。”祁长归淡淡地开口。

　　“是属下冲动，王爷请恕罪。”

　　“王爷，是臣管教不严，还请王爷恕罪。”祁长归微微作揖，向沈亦锦请罪。

　　“既然怀暥府上的人冒犯了本王，那本王和怀暥谈谈公务，不过分吧。”沈亦锦顺着祁长归的话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祁策，自行去领罚。”

　　祁长归吩咐完之后，祁策就离开了。

　　“王爷，如今私下会见臣怕是不合礼仪吧？您就不怕陛下怀疑您？”祁长归将手中沏好的茶递给了沈亦锦。

　　“他都收了怀暥的军权了，还要怀疑怀暥不成？”沈亦锦抵了一口茶，赞叹道：“好茶。”

　　“王爷谬赞。”祁长归放下手中的茶看着桌子继续说道：“王爷来找臣的目的，无非是因为当年争燕关的那件旧事，王爷臣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祁长归有些无奈。

　　“怀暥如此说便不对了，我来怀暥难道不能是因为私事？”沈亦锦为了让祁长归更加相信，干脆连本王也不自称了。

　　祁长归淡淡的开口：“这便是私事。”

　　“这不是我的目的，怀暥，你知道的，我前些日回京，怀暥难道什么消息也没听闻吗？”

　　“听闻了又如何？王爷，臣如今这幅身子不能再站党了，还请王爷另寻高明。”祁长归替自己和沈亦锦各自添了茶。

　　“怀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来寻你不止因为争燕关之事。”沈亦锦放下手中向茶杯，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对上了祁长归的眼。

　　“那王爷来还有何事？”祁长归波澜不惊地垂下眼。

　　“怀暥，我看你合眼，说是一见钟情未免太假了，但那日朝中群臣众多，我在那堆青年才俊中一眼便看到了你。怀暥，我们能否做个朋友？我不奢求太多。”沈亦锦这份真情说得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了，可祁长归不是那种轻易动容的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王爷，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怀暥为何如此肯定？”

　　祁长归没有回答沈亦锦，因为这个答案他们都心宣不照。他们的立场不同，要做的事也不同，比起沈亦锦想要除掉徐氏和皇帝的目的。祁长归只想做一个闲人，到时候再自请出京度过仅剩的几年，但是现在他还不行，他还要辅佐沈长君。

　　徐氏与祁家是亲缘关系，只凭借这个点，祁长归不会轻易去动徐家，沈长君是更不可能会动的。

　　沈亦锦从安绥侯府出来之后，都匀连忙上前为他披上披风，问他：”主子，祁长归还是不肯答应吗？”

　　“他的牵绊、顾虑太多了。本王要除去他的一切牵绊和顾虑才能利用。”

　　“那主子为何不换个人，祁长归是个很执着的人。”都匀不解。

　　“沈长君就算逼他交出了军权，可他手中还有塞北的五万大军，塞北军不认虎符只认人，这是祁家满门堆出来的信任。”沈亦锦边说边上马车最后回头望了一言那安绥侯府的牌匾，心中满是遗憾，这样的人不和他合作真是可惜了。

　　但是沈亦锦不会就这么放弃了祁长归这一步的，就单凭祁长归手中的塞北五万大军。

　　安绥侯府的祠堂中，祁长归强撑着一幅病躯跪在祁家一众族人之前。

　　良久之后，他才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双腿微微打颤，跪太久了他腿又麻又疼。

　　“爹娘、各位叔伯姑婶，各位列祖，怀暥有负祖训，不能再为祁家续后。等怀暥去了之前，怀暥会亲自选一个贤能之才，为塞北五万大军的将领。”

　　祁长归好不容易等双腿好了些，可以动了他点了三柱香，为祁家满门插上。

　　“今日沈舟礼来寻怀暥了，怀暥拒绝他了，一则沈舟礼与怀暥不是一条路的人。沈舟礼是有野心之辈，而怀暥则是要遵循家规，忠于君王。”祁长归说完之后，偏头咳了几声。

　　“二则怀暥估计没有几年能留在人世，不想再参与朝党的朋党之争了，希望诸位长辈莫要怪罪怀暥，到时候怀暥定会向诸位长辈请罪。”可惜再也不会有人安慰他了，祁家满门只剩他祁长归一人。

　　祁长归给祁家长辈上完香之后，便出了祠堂。祁策连忙将手中的披风替他披上，又伸手将他搀住。

　　“大人，您…”他小心的斟酌着一下，才继续说：“是因为今日秦王的事才来祠堂的吗？”

　　“不全是，当年争燕关之战也的确有我的事。”祁长归垂眸微微闭了下眼，他这身病骨，能养好的机率太小了。

　　“大人…”祁策还想说什么，却被祁长归抬手制止了。

　　“祁策，你说我还有除了你以外的血亲在世上吗？”

　　“大人，属下怎敢与大人相提！”祁策听闻此话，连忙要跪下。

　　“别跪了，我不喜。”祁长归回头望向祠堂内那袅袅的青烟，眼中的是祁策少见他流露出来的悲伤。

　　“祁策，我已再无血亲了，不惧株连九族了。而徐氏虽是林家的连襟，但沈长君不会杀了徐相的，徐家根基深厚，想除去徐家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沈长君只能从我手中收回塞北的兵权。”

　　祁长归起身离开了祠堂，朝书房走去，最后吩咐了祁策。

　　“祁策，去将我母亲留下的玉佩拿来吧，我想以后带在身上也好等到将来要被仇恨吞噬理智的时候，让它警示自己莫忘了祁家的家规。”祁长归说完便推门进了书房。

　　外头的祁策只是应了一声却不说话，他自然是忧心他家主子的。祁长归从祠堂出来之后的检色十分不好，他决定改日让大夫再来看看吧。

　　秦王府中，沈亦锦虽然被祁长归晾了一会儿，但是都匀却完全看不出来他家王爷有哪里不开心，倒是一脸饶有兴致。

　　“都匀啊，你说都祁长归不同意与我们合作到底是因为什么？本王是没有兵权，但是本王这些年在朝中培养的势力也不少啊。”

　　都匀稍稍抬了一点头，见他家王爷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含笑问他。

　　“属下不知。”都匀只看了一眼便将头低下。

　　“你说，本王又不会怪你。”沈亦锦拿起桌上的书慢慢地翻分起来。

　　"王爷，属下认为祁长归这是在顾忌。"

　　"废话，本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祁长归是在顾忌，他说我与他不同路，既然现在他祁长归还不能死。留他一命，让他好好考虑一番到底要不要和本王合作。”

　　都匀又思索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属下不明白为何他站支持您进五城兵马司。"

　　“他支持本王进五城兵马司倒是看得起本王，皇兄生性多疑，让本王进五城兵马司不过是为了让本王去制约徐相。徐家权势太过大了，皇兄早就想收了徐家的权势，但是奈何徐家根基太深，想收徐家的权势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沈亦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徐家和林家是连襟，但是林家的老国公因为争燕关那一战而死，祁长归心中定是有恨的，但是他为何不与本王合作？与本王合作他就可以更早的让大衍换个皇帝。"

　　“那王爷前些日说要散播出去的仰慕和爱慕之情……”

　　“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当年祁长归出征，本王还在麓山的寺庙之中连那时的祁长归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对他心生爱慕?不过是本王随口编的借口罢了。"

　　沈亦锦将书放回了桌上，而后站起身继续说道:“既然祁长归这步行不通，那就先把计划提前一些。"

　　“主子，所以祁长归是敌还是友?”

　　“那就看他之后会做什么，对本王有何影响了。若是到了要除掉他的时候，本王定不会心软的。”沈亦锦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的神色，若是祁长归执意要与他为敌，那他沈亦锦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还有，都匀。”沈亦锦像是想起什么来着，对正要离开的都匀说。

　　“主子?”

　　“你去查一下有关于祁长归回京以来的所有消息，包括徐家和萧家与他的往来。”

　　“属下领命。”说完都匀便退下了。

　　今日朝中一议，他也要准备好进五城兵马司的准备了。看他皇兄这般他进中司是十拿九稳的事，中司掌管东南西北四司，是整个五城兵马司的权力中心，让他进去挂个有点权力的职位，再派手下而人去盯着他和徐相。到时候若他和徐相闹出的风浪越大越好，直接用祁长归交出的那京中那部分兵权压住他们，再削减一些徐家在五城兵马司的权力，到时候估计他也不好继续留在五城兵马司了，可真是个一石二鸟法子。.

　　沈长君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不愧是当年从那吃人而炼狱中爬出来的上位者，谁也不信任，手段狠戾。

　　“祁长归啊，你这般不信任祁长归，那么你猜等本王一放出消息，本王那好皇兄和京中各大世家会如何做想？别说还有些期待到时候你的脸色会如何精彩。”沈亦锦想想众人的脸色就好笑，明明不相信，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却不敢轻易下定义。

　　因为他们谁也猜不到，沈亦锦和祁长归哪个先会出其不意，给出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就算没有这个惊喜，这个消息也够他们观望风声一段时日了。

　　沈亦锦想到这些和祁长归那苍白的病容因为气愤而出现的红晕就开心。

　　这些时日的朝会每每提起五城兵马司都会吵起来，沈长君迟迟不肯做出决定，而沈亦锦则是一幅“全然听君命”的模样，让那些同意的和不同意的大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每日都吵。

　　沈亦锦也挺想不通为何这些朝臣们明明是没吃早饭，却还有力气可以吵半天的架。

　　最终沈亦锦的事还是定下来了，年后沈亦锦就去五城兵马司上任。

　　但沈亦锦却发现了祁长归好些日没有来上朝了，莫不是又病了？

　　他下朝之后，叫住了前头的五城兵马司东司的官员，那官员连忙停住脚步向他行礼。

　　“梅大人免礼，本王有一事不解，望梅大人可解感。”

　　“王爷尽管说。”

　　“安绥侯已经有好些时日未来上朝了，莫不是又生病了？”沈亦锦装成一幅很是担忧的模样。

　　“王爷刚回京不懂，神大人身子弱，从前留下了病根，陛下特许安绥侯一月只上两次朝会。”梅大人解释道。

　　“原是如此，多谢大人了。本王改日定去看望一番侯爷。”

　　“王爷客气了，老臣家中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梅大人慢走。”

　　等梅大人走了之后，沈亦锦却并没有出宫，而是朝着明心殿的方向去了。

　　而梅大人刚回到家便连忙去书房了，连妻子唤了他几声用早膳他都推辞了。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他换来了心腹让他将这封信送给那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