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二十九：来不及了，姐夫，你来晚了......

“肖肖！肖肖！不要！不要再走了！肖肖——”叶秘拼命的叫喊，快速的从沙滩上冲进水里，被海浪拍打的跌入海水里又挣扎着爬起来。他亲眼看到肖肖彻底的放弃了挣扎，笑着倒入海浪里。

他用力地往前跑，只想能够抓住他，他脑子里反复响着肖肖那句“姐夫，这一次，不用你救我了。”

“不，肖肖，我会救你的，对不起，肖肖，对不起，我会救你，我会、咳咳，我一定——”一个海浪上涌，覆盖住叶秘的声音和人影，海浪退却，又看到叶秘倔强的爬起来。

小武气喘吁吁的跑到沙滩上，高喊着“快救人啊！他不会游泳！”然后也跑进海水里。

叶秘连回头都没有，他只是看着肖肖消失的方向，拼命的抵抗着水的压力往前走。

“涨潮了！回去！叶秘！”小武快速的到了叶秘身边，拉扯着叶秘，却被他推的后退了一点。“你又不会游泳！有什么用！”小武生气的用力拽住叶秘。

“我是没用！咳咳！但我，一定要救他！”叶秘一边说着，一边推拒着小武。小武踉跄着跌倒在齐胸的水里，被呛了水又被几个来救援的人拉住往后走。

他们乱乱的在吵闹“不能再往前了！”“涨潮了！不行了.......”“等救援来吧，救不了了.......”

叶秘什么都没听到，他死死的努力睁着眼睛向前，他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他也不知道原来在水里，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随着海浪飘荡，他狼狈不堪的拼命挣扎着、毫无美感的扑腾着，一点点的努力靠近肖肖。

直到抓到肖肖的手腕，再次将他拥进怀里，他才卸了身上的力气。他想，他终于有一次机会，能够抓住他向自己求救的手了......

“肖肖，肖肖，我......终于找到你了.......肖肖，我错了，肖肖......”叶秘忍着嗓子的剧痛呜咽的喊着。

可是怀里的肖肖却歪着头，连一丝生气都没有了。叶秘着急的一手揽着他，一手用力地按压他的腹部，连续按压了几十下，却没有任何反应。他颤抖着手抚上他的心脏，是静止的。他不死心的吸了口气去做人工呼吸，一个个浪花拍打在他们身上，叶秘被呛的咳嗽不止，肖肖却像是小船一般飘在海水上，身上一点力度都没有了.......叶秘知道，自己又来晚了.......

海浪袭来，把他往后推了推，他的后背撞上一块礁石，他疼的哼出声音，却紧紧的抱住肖肖没有松手。他被海水呛的嗓子剧痛说不出话来，只在海浪退却的时候哆嗦着嘴唇，无声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看着远处又一卷浪潮袭来，那一瞬间他想，既然肖肖活的这么痛苦，那就，一起死吧......

他知道浪潮的力度很大，他想，肖肖这么干净的人，不会希望自己满身是伤。他抓着礁石的凸起，费力的抵抗着海浪的压力，将肖肖的后背靠在上面，自己面对着他，双手撑在他两侧盖住他。

他看着肖肖，他想再对他说些什么，想再对他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惨白着脸色毫无声息的随着海水飘荡，他的眼泪却不停的掉下来。他想，够了，最起码，这一次，他没有错过跟他在一起，最起码，在自己生命的最后，还能护他一次，哪怕是唯一的一次......

海浪袭来，叶秘感受到“嘭”的一股力量，把他压在肖肖的身上，就像他们的每一次拥抱一样，他们明明靠的那么近，心，却总是离得那么远。这一生，他叶秘，终究是，错过了顾肖......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像是在飘飘荡荡，直到一片白光中，他从剧痛中醒来，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那肖肖——他环顾了一下，小武猛地站起来，喊着“老板，你醒了......”

“肖肖呢？他在哪里？.....你说话啊！”叶秘的声音还是沙哑的，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破音。他的浑身都疼，胳膊还被吊着，可是他还是用手抓住小武的胳膊，摇晃着问，小武却低下了头。

“老板，他已经......你节哀......”小武低声哽咽着说到。

叶秘震惊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摇头，嘴里呢喃着“怎么可能？你骗我，不可能，怎么会........”然后推开小武半弯着腰踉跄着往外走。

打开门是忙碌的医院，他漫无目的的走，四处张望寻找，不停地喊着“肖肖！肖肖！你在哪里？肖肖，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你到底在哪里？别吓我，别吓我......肖肖.......”

叶秘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却因为浑身的伤差点踉跄着跌倒在地。小武在后面拉扯着他“老板，老板......医生说你内脏器官受了挤压，胳膊也骨折了，不能这样......”

“你快带我去见他！他说他害怕一个人，他说他怕黑，他怕疼......我不会再留下他一个人了！绝对不会了！”叶秘几乎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扶着墙坚持着爬起来往前走。他撞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跌跌拌拌的冲进去。

庄恕跟另一个年轻的医生正在讨论什么，看到他，庄恕快步向前伸手扶住了要跌倒的叶秘。还未开口，另一名医生却双手抱胸倚在办公桌上，语气不善的说“废物！连人都救不了，在这儿嚎什么丧！”

叶秘却像是没听到，他看到了庄恕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反手抓住他的手，哀求着问“庄医生！肖肖呢？他在哪里？你一定救了他对不对？他——”

庄恕打断他，面带惋惜的说“对不起，叶先生，你已经昏迷了将近一天，不知道，顾肖......跟你一起送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骨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我明明护住了他，我都没死！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他说过......”叶秘不可置信的反驳到，他双手颤抖着张开，示意着保护的动作，试图让庄恕相信。他脸色煞白，疼痛的冷汗布满了额头，却执着的盯着庄恕，企图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那名年轻的医生却冷哼一声！“淹死了！全身缺氧，心跳呼吸骤停，脑水肿，肺部感染。这样说叶先生明白了吗？”

庄恕却劝着“顾巍，少说两句。”

顾巍却将一个资料夹递给叶秘“这是他送到医院的就诊证明和法医拍的照片，你确认一下吧！”

叶秘着急的将资料夹夺过去，哆嗦着拿到里面夹着的几张照片，或者是已经整理了遗容，他的脸还是那样的白净，闭着眼睛乖巧的像一个瓷娃娃，他的头发是湿的，却被梳得很整齐，他的手放在胸前，就像平时睡着一样。可是，他的嘴唇发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叶秘抱着文件夹，慢慢的跪倒在地上，他呜咽着喊着“对不起，对不起，肖肖，对不起，是我又晚了，是我又去晚了.......对不起，我，没有救你，对不起......”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疼是真的疼，他疼的用肖肖的照片捂在胸口，疼的一阵阵窒息，脑子里闪过白光，晕倒在地。

小武和庄恕慌忙的将人扶住，庄恕翻了翻他的眼皮摸了摸心跳，喊道“快，快急救，心跳骤停！”看着顾巍还在那里看热闹，他忍不住喊道“顾医生！快救人啊！真的没了心跳了！”

顾巍嫌弃的站直身子低头看了看，有点惊讶的呢喃着“真晕了？不是说是替身吗？真麻烦！”

叶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他去顾家祭拜的那天，他在休息室里焦急的等着。他知道，一会儿，那个叫顾肖的男孩就会进来找他。他有着明媚的脸庞和清澈的眼睛，他会说“叶先生，我想跟你谈笔生意.......”他会说“叶先生，我很听话。”他还会说“顾肖，我叫顾肖。”他还说“我很聪明，我会学的。”他还总说“我会报答你的。”

自己会说什么呢？他会说好，肖肖，我不用你跟我谈生意，我也不会把你当成替身，更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只想，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再一次的，把你和你姐姐带出顾家，让我能够照顾你。他甚至连自己的表情都想到了，他不能冷着一张脸，那样会吓到他的，他喜欢笑，灿烂的笑，所以自己也要对他笑。

然后自己会带他回家，会陪着他长大。他会陪他认真的吃每一顿饭，不会让他饿出胃病。他也会细心的照料他，不会打他，不会过早的占有他，不会再让他跌下楼梯。他会让他上学，他会警告学校的所有人，不能在他背后说他坏话，不能孤立他，霸凌他。他还会陪他过他的每一个生日，给他买糖吃，给他买小蛋糕，给他做长寿面，还要在上面打一个荷包蛋。他会陪着他去买衣服，试鞋子，陪他去吃他想吃的饭，抱着他偷偷的摘葡萄。他们会一起贴窗花，一起做饭，一起养一只猫，只属于顾肖的猫。最重要的是，他还会告诉他，他是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他，他忍不住往外走，他逢人就问“肖肖呢？你见过肖肖吗？肖肖在哪里？肖肖怎么没来找我呢？”

可是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人说“顾肖被顾家送人了，在床上被折磨死了。”有人说“那人把他打死了，从旋转楼梯滚下去了。”有人说“那人一脚把他踢死了，因为上学的事情。”“不是，是在学校被人关在洗手间死了。”“是被送去黄家死在了不见光的地下室。”“是死在一个宅子里，被人当做宠物一样，圈养着。”“........”

“不，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不是那样的，肖肖，他也没死，我救了他，我要救他的.......”叶秘慌乱的争辩着，可是人影匆匆而过没有人在意他的话，无声的嘲笑他。

他继续往前走，他不停地喊着“肖肖，肖肖你在哪里？肖肖，我，在等你。我错了，你回来，我们重新来，我重新回答，我重新给你答案，你回来好吗？肖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又走到了灵堂，他看到肖肖穿着一身孝服站在那里，他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的手，他激动的颤抖着“肖肖，肖肖，我终于，找到你了。肖肖，刚刚他们......肖肖，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去好吗？你说过的，不会离开我，我们回去，我们重新来过.......”

他要拉他走，可是手却从他有形的手臂上穿过，叶秘惊讶的回头，看到肖肖就站在那里，笑着仰头看着自己，身体却很淡很淡，淡的像是投影，飘在地面。他一直灿烂的笑着看着自己，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他慢慢的开口问了一句话“姐夫，你来救我了吗？”

叶秘点点头“肖肖，我来了，我来救你了，肖肖，我带你走好吗？我带你——”

“来不及了，姐夫，你来晚了。我要走了，来不及了，姐夫，我，不等你了.......”肖肖仍旧笑着打断他的话，平静的说着，身影慢慢的变得更淡。

“不，不，肖肖，来得及，来得及，我来了，肖肖，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来得及，肖肖，不要走，不要走，来得及的，肖肖！肖肖！”叶秘哭喊着抱住肖肖，却止不住他的身影慢慢的飘散，叶秘哭喊着跪倒在地上，徒劳的试图抓住那慢慢消散的光影.......

“肖肖！肖肖.......”叶秘喊着肖肖的名字睁开眼睛，慢慢的坐起身，却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庄恕好像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就走了，顾巍看了他两眼，也跟着庄恕走出去。只有小武，支吾着靠近叶秘“老板，那肖少爷的葬礼.......”

叶秘慢慢的抬起头，呢喃道“我，从没给他办过生日宴.......”

小武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叶秘才低声说“办吧，好好办，他......喜欢热闹。”

小武点点头走出门去，想到公司的事情又转身要进去，刚打开门，却看见叶秘匍匐在地上呜咽着痛哭，哭的咳嗽不止，泪流满面。

小武眼热的仰仰头，关上了门。

顾巍坐在办公桌前思考着事情，敲门声响起，顾巍喊道“请进。”

陈宇探出头来，笑着问“顾医生今天吃饭了吗？”

顾巍不耐烦的说到“陈警官今天怎么又过来了？我不是说——”他突然停下来，静静的看了陈宇几眼，然后问到“陈警官能帮我查点事情吗？”

“当然可以了！顾医生想要查什么？”陈宇高兴的凑上前问道。

顾巍扯着嘴角笑了笑“叶秘和.......顾肖的事情吧？这应该难不倒陈警官吧？”

陈宇想了一下“你跟顾肖是？”

“堂弟。你也知道，他为了.......叶秘，自杀，我想看看，是不是叶秘对不起他。毕竟都姓顾，怎么也帮他讨个公道。”顾巍笑着说到。

陈宇嘿嘿笑了两声“顾巍，你想让我查什么你直说就是，何必扯个你自己都不信的谎？姓顾？姓顾在你这里就是死罪，你会为他讨公道吗？”

顾巍冷下了脸“陈宇，我说过，你要是能帮我，我愿意陪你玩，如果不能......”

“顾巍，我说了我会帮你，你别发疯！”陈宇也不甘示弱的看过去，严厉的说到。

顾巍看着他慢慢的攥紧了拳头，陈宇却突然叹口气说到“行了，快吃饭吧。”

顾巍白了他一眼，却习惯性的打开饭盒开始吃饭，陈宇倚在旁边的办公桌上一脸欣慰的看着他笑。

肖肖葬礼办了三天，叶秘每天都坐着灵堂，看着小武带着人忙前忙后，却只有寥寥几人前来吊唁。就像他活着时几乎无人知晓一样，他的死，也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肖肖辈分小，年龄小，又是自杀这样不光彩的死法，连顾家都没来人。可是最后一天下午，顾巍和陈宇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