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下人按吩咐领着众人纷纷往西雅院的席台就座。宗政熵晏走得不急,等把楚卿彧一切收拾好,让人先行,自己再慢慢跟上。
宗政熵宴出来后心情瞧着不错,嘴边时而噙着笑,手也不闲着,在另一只手的手腕处盘弄,梁浅意外地好奇,偷偷瞟了几眼,看起来像是一条红色的普通手绳,上面挂着一个更普通的木雕。
梁浅不明所以。
按部就班地去了固定的位置,宗政熵宴不方便换座,叫人把座椅搬走。这一行为莫名吸引了其他观客的注意,小声地谈论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闲话,他这个鲜少参与宴席的花花公子难得露上一面,又恰好宗政无烬也亲自到场,他们一家兄弟总得对比一场,确实容易遭人口舌,宗政熵宴并不在意,理理袖子放任他们去了。
但这场议论没有持续太久,楚卿彧同着他的大伯一来,视线几乎全落在了他们身上。
在这里,除了宗政和虞家里,最具权势的自当是楚家,将近大半的人打着一探究竟的名义呈帖而来,不如多是来攀关系的,毕竟眼下,有权有势的大家门人能亲自到场的机会可不多了,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今日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日。
像这种求人办事亦或者想与宗门趋炎附势,大多数送过的珍稀礼品都不会入他们的眼,最后反而被一句话给打发了,人财两空。不过若没有什么可造之材,最直接的法子,便是让自家的儿女联上姻,若是看上了,可不就什么也不愁了?就好比王家,自家的女儿更如一个攀附权贵的工具,不管其后的名誉,干脆先礼后兵,这不,计划不成,没脸再来。
也不难怪这样的家族籍籍无名,自身无所作为,只得寄希望于他人,能掀起什么水花才是见了鬼。
宗政熵宴眉心一挑,心中嘲笑。这才是人性,贪婪索取、一味相争。毕竟,人性贪得无厌,愚者庸人自扰。
楚卿彧不愿牵扯太多名与利,同他大伯楚玗说过,替他打了圆场后才缓缓入座。
他今日状态不佳,且不如以前坐得那般板正,姿势有些歪七扭八,瞧着略显滑稽,偏偏罪魁祸首还不知悔改。
宗政熵宴不再看,而是注意到身旁的梁浅似乎面色不好,站在身后不动作不吭声。
“怎么了?”
梁浅伏低身,坦诚解释:“此处怪异,周围好似有什么力量在压抑,扰得我气息不稳,不过这力量对我并不是绝对压制,没什么大碍。”
“什么时候的事?”宗政熵宴再问。
“从进入这西雅院起。”
“昨日过来的时候可有?”
梁浅摇头。
按江云弈所说,这身后的石柱上刻的是《降龙图》,起初宗政熵宴怀疑这图中所展现的人间炼狱,起的是杀阵,毕竟这场邀宴为的是引蛇出洞,有了杀阵的加持,俘获诡门的人会简单得多。但适才梁浅的话提醒了他,能压制住术法气息的不是困阵又是什么?
而这困阵,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了。
西雅院之中,将近有一半以上的人武力平平,甚至手无缚鸡之力,若两方真斗起来,势必会殃及池鱼,难不成宗门是真不管这群人的死活了?
但是绝无可能,如若宗门当真为了捉拿诡门不惜搭上无关之人的性命,这样的丑闻一经传出,岂不是自留污名吗?
除非,他们有绝对把握。
到底是什么呢?
江云弈姗姗来迟,入席时一眼就瞧见了两人,目光在宗政熵宴两边的位置左瞥右看,似乎在思索换位置的可能性。在确定无法实现这个想法时,唉声叹气地支着头,一双眼睛恨不得挂在梁浅身上。
梁浅:“……”
待人全部入座,席台便响起器乐,十几个舞姬长袖善舞,一舞便舞了一柱香,全然没有要进入正题的意思。
再一炷香过后,众人早没了观舞的意思,几段曲子下来都只是敷衍的拍手叫好。直到有人实在坐不住,举着酒作出头鸟。
“各位家主何故与我们绕弯子,这长歌漫舞的我们已经赏乏了,如何助兴得了?不如直接让我们开开眼,瞧瞧那禁尸是何样貌,又有何方法能将其制服。”
在座的人大多出声附和。
虞雍独坐主桌,宗政平川以及楚玗等人则在左右侧。闻言,虞雍眼睛往宗政平川的方向看了一眼,宗政平川小幅度地点头。
“既如此,那便如各位所愿吧。”虞雍拍拍手,朝下属示意。
很快,只见四个人拉着一个繁重的牢笼,牢笼被一块黑色的布巾给包裹。即便什么也看不见,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并不老实,它发狂地挣扎,企图从笼子里挣脱出来,但笼子被他们下了禁制,禁尸每不安分一次,缠绕的锁链就会勒得更紧。
众人的目光锁定在牢笼之上。
“这……这里面就是禁尸?”他们伸出脖子好奇地打量。
“不错。”虞雍让下人把黑布掀下,露出禁尸狰狞的模样。
黑布落下的瞬间,禁尸狂暴而起,冲着笼子外的众人嘶吼,血腥的獠牙掩盖不住嗜血的欲望,不顾及身上锁链刮蹭,硬生生让链子挤进体内,又在所有人惊叹之余重新长出来血肉,直至锁链与身体融合。
眼看这锁链就要束缚不住它,那些不会术法的人一下子就慌了:“这禁尸不会跑出来吧!”
“慌什么?这笼子禁尸岂能轻易挣脱,更何况各家家主都在,今日又是特意为了诛杀禁尸而设的宴会,自然是不必担心的……”
“还请各位家主为我等展示一番。”
“是呀,早就听闻覃南一事,今日一见,这禁尸果然如传闻而言这般凶悍恐怖,这怪物不除实在难安人心呐。”
“那是当然。诡门狼心狗肺,残害无辜百姓,借此炼化禁尸来满足自己的杀欲,以吞八荒,我等自是不会让诡门得偿所愿。”话刚说完,席台下围了几十位侍女,她们每人手中持着以个小型白玉杯,在虞雍的吩咐下递到每个观客的手中。
“这是何意?”他们不解。
“各位,这禁尸凶性太甚,又有不死之身,寻常法子很难诛杀,但禁尸又是诡门的禁术炼化而成,诡门的术法来源便是自身的煞气,而恰巧,这禁尸身上也有。但他们身上的煞气实在强悍,即便是上古法器也略显逊色。直到我们偶然发现,禁尸身上的煞气是源于它们的血液,所以只需取上各位的几滴血,借你们血中的元气磨灭煞气即可。”宗政平川出声解释。
“法器都无法剔除煞气,我们的血当真能起作用?各位家主还是莫要拿我等开玩笑。”
“是啊是啊!”
“实在荒谬!”
“……”
“稍安勿躁,”虞雍安抚道,“单是血确实无法剔除煞气,但借助法器加持便可见效,此事自然是实践过的,我们定然不会拿各位安全作玩笑。”
台下仍在议论,但声音明显小了。
“公子,烦请伸手……奴为您取血。”侍女垂着头,在一旁小声说道。
她只说了一遍,宗政熵宴就很配合地伸出手。待指尖被抓住,侍女取来一根银针,欲要往上扎。
银针即将触碰指腹之际,宗政熵宴忽然抓上侍女的手腕把人拉进,动作的突然将人吓了一激灵,侍女慌忙地注视着宗政熵宴,“公、公子……怎么了?”
“你在发抖,”宗政熵宴看戏似地问,“第一次做这种事?不过是几滴血而已怕什么?还是——做贼心虚?”
“公子,奴、奴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别紧张,我同你开玩笑的,你这幅样貌长得这么好看,果然吓起来更有趣一些。取吧。”宗政熵宴朝她笑了笑,不再为难。
血取完后,侍女端着白玉杯心不在焉地站立,某一处有人很关注这边的情景,余光时不时往宗政熵宴这边看,直至侍女点头完成了任务才露出喜色。
等侍女走后,梁浅站不住了,他担忧宗政熵宴,而宗政熵宴却不在意,他抹开指尖渗出来的血,悠闲地从果盘里挑了颗葡萄入嘴。
观客基本都很配合,只有少许人扭扭捏捏,并不情愿,并且再三推拒。
这一件事不乏让这些人备受关注。
果然,虞雍便对他们进行质问。
其中有人皮笑肉不笑,不情不愿答:“虞家主,这么多人的血,也不缺我们的了吧。”
虞雍:“这血自是越多越好,以纯驱污,天罡逐煞,各位赴邀不就是为了见杀死禁尸之法吗?几滴血罢了,试问各位是另有隐情呢?”
旁人不免催促:“是啊,我们都取了,你们做什么特殊!!”
“对!对!”
江云弈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一起附和,叫得那些人一个个的不悦极了,有种随时要掀桌子的错觉。
虞雍等人几乎是把他们逼上绝路。
宗政熵宴回想起,青空肆告知过,禁尸对鬼舍而言是一个利器,不死不灭的能力若能完全掌握便可成为大杀四方的凶刀,他曾用凌波伞试图剔除禁尸身上的煞气,但始终没能成功。这样的结果,对鬼舍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所以诡门势必会派人来检验事情的真假,但眼下即便他们的人扮演得再好,也实在进退两难——诡门的血液里定然存留着煞气,若是交出鲜血岂不是自曝身份,但如若不交,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想来虞雍等人心里早有答案了。
“哈哈哈,虞家主何苦相逼呢?”男人低声笑着,一瞬之间,他的脸皮忽而撕裂,零零碎碎碎了一地,露出本来的面容,“托你的福,这一趟势必白来了,但我总得拿什么回去交差吧?”
魑唳衣服下的红色梵文闪烁血光,血灵红缨感应到主人的召唤,于手中现身而出。其他人见魑唳不再伪装,索性一并卸下面皮,亮出杀器。他们朝席台下的观客和侍女出手,使得各家不得不防。
江云弈其实有猜到宗政熵宴说的好戏是眼下这样的,但要真打起来,受苦的还不是他们这种毫无武力的人,他真是脑子缺根筋要来看这一出好戏。
他扇子也不扇了,飞快朝主桌那边跑去。
各家门中人纷纷上去与诡门缠斗。
场面一度混乱,那些观客四散而跑、慌不择路,他们只想着逃命,脚踏出西雅院时,石柱上的图案动了起来,一根连接着一根升起一道金黄色屏障,将那些想要逃跑之人重新关入阵中。
“看来我们好大的面子,竟让你们不顾他们的性命,”魑唳玩味道,“也好,那便让场面更乱一点才好。”
他挥舞红缨枪,长枪一动而出,枪头对准关押禁尸的牢笼,强悍的煞气瞬时将笼锁破得粉碎,禁尸借此机会挣断锁链,从笼中闪身而出。
禁尸不分敌我见人就咬,身形迅而猛,长利的指尖顷刻便能穿人头骨!
眼见禁尸抓住一人就要放血吃肉,诡门的凶器也将刺向毫无防备的侍女,下一秒,只见他们脚下的地面骤然崩裂,缝隙中石块崩出,将攻击尽数当下,与此同时,西雅院的树好似活了起来,枝条无限延伸,把那些逃窜的观客、侍女一齐拉向一处,碎裂的地砖、土块、木板拼凑在一起,把人安全地围在一起。
“这、这怎么回事?”宗政熵宴身后被救的人诧异问。
八荒之内,无人能使五行之术,除非……
五大法器之一——伏羲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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