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铮手里的安全带系也不是,松也不是,胳膊在悬空僵持着,“拿了驾照。”
言外之意就是,有驾照,但实操经验为零。
闻淞叹了口气,“那你乖乖坐着吧。”
沈玉铮其实不喜欢闻淞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这样会让他总以为,他在闻淞眼里是很幼稚的。
思来想去,随他吧,不提意见了。
闻淞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沈玉铮在生什么闷气。
他洞悉人心的能力虽强,但人心如海,深不可测,不可能次次猜测得全对,沈玉铮对他时刻警惕着,只有聊天时会放下心来,从不向他展示真实一面,他要想猜的全对,有些困难。
闻淞甚至想,哪天去找个心理学家学习微表情,撬开沈玉铮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得什么。
对他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
闻淞扪心自问,他对沈玉铮好到没边,随便拉个人出来与其对比,一眼能看出好坏差距。
偏偏还不领情,抱一下面色沉重地像是英勇赴死一般。
这个时间点医生下班了,闻淞提前打过招呼,血管外科还有一名医生在值夜班。
闻淞也是第一次夜里来医院,他个性独立,成年之后很少生病,一年生一两回小病,感冒或者发烧,家里常备药箱,不需要家庭医生的存在,病了能吃药就吃,吃不好他再等天明开车去医院,从不麻烦别人,只有实在忍受不住,无法一人完成时,会喊助理前来帮忙。
医院的消毒水味浓烈,安静的走廊只有护士查房的声响,偶尔有几个病人家属在外面走动,脸色发白,行若游魂。
这令沈玉铮想起父母去世那天,救护车刚到来,便当场宣布身亡,无抢救可能。他在学校听到警局的电话,也如同病人家属一般,望着外面久久不能回神。
医院的白色墙壁白色天花板,入眼即是白,满目的白色,看得让人内心发慌。
闻淞扯了他一下,“拐弯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玉铮胳膊上挂着闻淞的外套,被闻淞拉着袖子像牵狗一样似的跟在后面走,“我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难道不好吗?有关身体健康的事,最忌讳敷衍了事。”闻淞道,“你那淤青这么严重,我害怕你有什么潜在问题,带你来查一下,看到结果我好放心。”
闻淞偏过脸问道:“你不常生病吧?”
“不常。”正前方放着一个一米高的绿叶盆栽,沈玉铮伸手护住他,往怀里一拉,过了几秒松开。
闻淞重新考量,不常生病就没有请一个家庭医生的必要。
闻淞又问:“要不然我每个月给你安排一次体检吧。”
“能不体检吗?我身体很好。”领证前就体检过一次,流程很多,从肉体层次到精神方面再到心理测试,检查得极其全面,一天才结束复杂的过程。
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闻淞尊重他的意见。
说实话,闻淞也不喜欢体检,有体检的功夫不如多看几封邮件,提前结束一天的工作,晚上早点睡觉,但公司员工定期体检,半年一次,他作为领导人不能出任何事故,所以闻家和集团对他身体健康程度尤为关注,几乎每个领导人每月安排一次全身检查,无故不得推辞。
加上心理疾病,集团对他关注自然上升一个度,在这个关键时期,闻淞的日常除了处理集团大小事务,出席各类会议,更为重要的是看心理医生,争取早日恢复。
想到那时闻家上下火急火燎的,闻淞就想笑。
“是这吗?”沈玉铮问道。
闻淞回神,“是。”
推门进去后,迎面对上医生的目光。
私立医院,医疗配置和环境都是顶尖的,与所花金钱成正比。诊室明亮宽敞,白炽灯开着,蓝色落地帘挡住后面的查体床,闻淞推了把沈玉铮,沈玉铮自觉到椅子上坐着,胳膊随意放在桌子上。
桌子连着书柜书架,在医生的左手边,摆放的表格书籍按着大小颜色分类整齐,有一本医学书突了出来,医生有严重强迫症,抬起手臂推回去,二话不说问诊今天最后的临时病人。
方盛集团是医院的股东,闻淞在医院行使的权利很大,他越过医生,直接询问上级领导,领导接到消息答应,将通知反馈给还未下班的医生。
他就是那个被迫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的倒霉蛋。
血管外科的病人比不过其他科室的,看诊的大多是静脉曲张,但……
医生不说实话,委婉道:“你这是献血之后,由于按压手法不对,或者时间过短,血液无法流出渗透到皮下组织,导致的淤青,不用紧张害怕,这是很多人都有的正常反应。”
闻言,沈玉铮望着闻淞。
医生是个聪明人,打眼一看问题出在谁身上,“这样吧,我给你开个化瘀膏,回去后一天一涂。”
医生看诊很快,和闻淞共处的时间内,他没看手机,不知道时间。手机在书房时为了不打扰闻淞办公,开了静音和免打扰,电话打进来不做通知。沈玉铮拿药,出示二维码付款,在手机状况栏扫了眼。
十点二十八了。
他和闻淞前往医院路上,浪费的时间太多,而他竟然无知无觉。
宿舍十一点关门,他算好了,能卡着点回去。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医院离学校相差十几公里,遇上堵车,怎么着也要四十分钟朝上。
回不去就回不去,沈玉铮随遇而安,让室友帮忙拿另一部手机在学校系统查寝签到,点开软件订酒店。
这一幕被闻淞看见,“你住酒店?不回学校了?”
沈玉铮语气毫无责怪之意,“宿舍要关门了。”
国内大学好像是有这回事。
闻淞没在意过,“酒店不干净,要不然上我那住一晚?”
沈玉铮看起来不是很想答应。
行吧,什么坏毛病,倔得像驴。
闻淞妥协,“哪个酒店?”
“四青酒店,余松路二十三号。”
“定位发我。”
一路绿灯,安全到达,沈玉铮解开安全带,正想着如何道谢,下车车门还没有关上,听见闻淞嘟囔着说他,像个羞涩待嫁的古代千金。
沈玉铮顿住,闻淞察觉后笑笑。
他刻意说给沈玉铮听的。
有人在跟拍,沈玉铮走几步就感觉到了,停在路边没动。闻淞从后视镜观察到他的异常,绕了一圈拐回来。
跟踪的人很奇怪,闻淞在时,那若有若无的监视感消失不见,闻淞一离开,感受又上来。对方隐匿在黑夜中,如蛇蝎子一般,阴暗爬行,冰冷地偷窥着他。
沈玉铮想过告诉闻淞,可因为闻淞繁忙,不想增添他的烦恼,在原有基础上又多出格外业务,压在心底没提。
然而闻淞只留下一句话,“你终于肯坦露心声了,我很好相处,你试着了解下,事情憋在心里没什么好处。”
沈玉铮想说,他了解过,所以信任,只是不敢靠近,闻淞不喜不怒,目视一切的眼神和永远淡然处之的外面表情,让闻淞身上没有一种真实感,就连好心也像是对待小猫小狗,强制性的服从。
在闻淞眼里,他们似乎只是帮助者和被帮助者的关系,心情好了多给点好处。
沈玉铮手拿房卡刷门,其实,他能得到闻淞的帮助,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社会阶级分化明显,父母在世,家境再比普通人好,终是停在最底层,而闻淞天之骄子,毫无疑问,生活在食物链顶端,按普通人的一生,他积三辈子的福,也得不到闻淞半个施舍的眼神,更别提拥抱。
哪怕然后成为导演,闻淞的身份尊贵得依旧是他,要仰望的存在。
他说得和闻淞日后和谐相处,不是权衡利弊之下说得好听话,是发自真心。但闻淞似乎只把他当成结婚对象,当成外人,困难时提供些帮助,再无其他发展可能。
参考李谨言,等闻淞病好了,看腻了,大约也会一脚把他蹬了。
花花世界迷人眼,一辈子这么长,比他优秀的多如牛毛,夸赞再多,也只是暂时的,他不会做到只喜欢一个人,人总会被更耀眼的所吸引。
说错了,他们算不上喜欢,只是稍微有点好感,仅此而已。
闻淞当晚撤掉了私家侦探,监视的时间足够长了,他没有特殊癖好,偶尔看一下情况,看沈玉铮有没有老实听话。
他昨晚问了献血的原因,对方说是加两个学分。
不作妖,坚决服从,为了学分献血把胳膊搞成那个鬼样子,品德足够让他放心。
反正他是做不到让淤青留在身上那么久。
·
第二天早晨,闻淞请了个假,借口是去医院看病,导员信了,请假审批通过。
中午,他把药膏塞到兜里,感觉少了什么,他说不上来,在酒店房间里找了三四圈,回忆带了什么出来,得出的结论只拿了一部手机。
没有了背后的监视感,面朝着大太阳走路,额角溢出汗水,脚步都是轻松愉快的。
夜不归宿,从不缺勤的好学生忽然间请假去医院。
单拎出来一个,可疑性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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